“刺客往东跨院逃去了。”谢书玉两手颤抖,声音却很稳健。
府兵分作两股,一队向东边追去。一队护在谢书玉左右,将半君抬起,送走。江宜追在一旁:“等等,等等,这是要去哪儿?”
乌云漫过群山,阴霾密布。天气闷热使人窒息。
半君被众人抬进屋内,他身体里的血仿佛已流尽了,剩下一具苍白的躯壳。此时仍留在官邸中的上级官僚得知谢书玉遇刺,尽数赶到。谢书玉道:“半先生来后院找我,刺客忽然出现,半先生为我挡了一击,被刺客手中弯刀穿心而过,当场便没救了……”
谢书玉嘴唇发白,面色沉痛。先后有两人都为了救他受无妄之灾,谢白乾到底活下来了,半君这个无辜的书生却没这么好运。
“忒也嚣张!”长史拍案道,“陛下宽仁,饶恕了这帮贼寇的罪过,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肆意作乱!”
裴同之道:“这么说,你看清了刺客的模样?”
谢书玉眉心紧皱,半晌不答。长史道:“使弯刀,又在官邸之内神出鬼没。除了那个从诸位大人眼皮底下逃走的垫江族长,还能有谁?那个挟持裴大人的女子必定是同谋,若是抓不到刺客,便从她入手逼问下落!”
几人口诛笔伐依则的罪过,商议发布缉拿檄文。
里屋内,半君余温尚存的尸体几乎被人遗忘。
江宜偷偷将狄飞白拉进里屋。狄飞白一抽鼻子,闻到空气浓重的血腥味。
“你……你看看,半君那伤口,用经纶千丝或许能缝起来。”江宜小声说。
狄飞白看了他一会儿,说:“半君不是你。”
“……”
“他只是个凡人。凡人的心裂为两半,即使缝合如初也不会活过来的。”
“哦,”江宜愣愣地道:“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劈成两半,你最好不要用经纶千丝把我缝起来。”
江宜感到一切都很不真实,他靠近放在停尸板上的半君的身体,的确感到那是一具与半君完全不同的东西,在那其中没有任何生命的波动,犹如一滩死水。他握住半君冰冷的手掌,也没有再体会那偶尔能令他心中一亮的灵犀。
那张曾经在鸡鹿寨百层高楼上从天而降,为湖光照亮的清隽面孔,如今好像一层平淡无味的白纸。
这是一副皮囊。这不是半君。
江宜蓦地后退半步。意识到半君的灵魂已经散去了。
“这就是死亡,”狄飞白说,“凡人是很脆弱的。其实,这一路上若非我们走运,已死过很多次了。”
“可是,这太突然了,究竟为什么?”
狄飞白语气里隐隐有怒火:“谢书玉不该明知依则想杀他,还独自一人留在后院。半君不该明知自己弱不禁风,却要出头替人挡刀。千不该万不该,依则最不该时至今日,仍一心要杀谢书玉复仇,不仅连累自己的族人,还连累了无辜百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