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里。
鳌山寂静无言,四方月色空明,似乎一座空山。道观哪还有梦中人来人往的热闹,一丝生气也无,仿佛深山老怪存放食余骷髅的洞穴,确如商恪所说,有莫名的违和。
他们找遍院落房屋,不见有人,又前去山顶的宝殿。江宜只祈祷千万不要见到睡死在走廊里的狄飞白,刚走上殿前广场,就见游廊里一个人走出来。
狄飞白:“?!”
江宜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不是全军覆没。狄飞白却猝不及防,指着商恪叫道:“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又字用得甚妙。商恪一笑,意有所指道:“让你跟在你师父身边,你怎将他一人丢下?我不来,你能照看好你师父么?”
狄飞白道:“你放……!我只是离开一会儿,又怎么了?!”
他本要说你放屁,忽然想起商恪只是扮作浪客,却不真是个浪客,而是个能一剑斩灭他三魂七魄的剑仙,话到嘴边就又吞回去。看眼江宜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丧眉搭眼的?”
狄飞白还是清醒的,江宜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顾得上细枝末节,当即询问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狄飞白道:“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是腊月初七,明天就是腊八节了,白天我同你搬到鳌山洞玄观暂住,好让你治治我父亲。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你怎么像糊涂了似的?”
原来是从这一天开始。
江宜又问:“你离开去做什么呢?”
狄飞白更奇怪了:“我俩本是悄悄上山,此事不便叫别人知道。可是我舅舅鼻子灵得很,他是朝廷的勘灾大臣,一直在王府别苑留住,郑亭不敢惊动他,连我回来的事都瞒得死死的。但我舅舅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估计他早知道我们的动向,一路暗中跟随,直到山房外见过我爹。我只好出来同他交代清楚。这些事你不都在场吗?”
“你舅舅是?”
“狄静轩。”
总算都弄明白了。正是这一天,江宜随狄飞白上山,私见李裕,却被一黑衣行者撞破。狄飞白怒与黑衣人交手数十回合,最后发现是自己的舅舅,钦差大臣勋卫署狄将军。
“狄静轩人呢?”
狄飞白道:“后头大殿里。我跟他说着话,却察觉道观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是以四处察看,刚走到山顶宝殿。”
大殿内灯火俱灭,只华栱重檐间泄漏的一束星光,光束里尘粒浮动,犹如黑暗中造像低沉的呼吸。洞玄子造像半身隐没于夜色中,在他莲花座前站着一人,正仰头打量。
狄静轩,当他回过头来,好像是另一个狄飞白站在江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