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气是人心生发的怨憎会爱别离,为不可视之物,常在暗中引诱人产生恶念、变得暴躁,抑或身体不适。这些本因经由天轮地毂自然消解的污秽,却犹如一汪死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前往妖川寻找地毂,本来猜测地毂应当在灵魂航行的尽头。然而我乘坐渡魂舟抵达秽气之海,潜入海水深处,见到的却是一柄长枪。”
“枪?那就是地毂?”
“不,应该不是。那枪自身释放出屏障,阻止灵魂们通往海底,使得它们只能重返渡魂舟,继续在妖川上漂泊。我猜想,地毂应当的确是在灵魂深潜之处,然而,通往来世的路被枪阻断了。灵魂无法往生,连秽气也无法通过地毂得到净化。”
狄飞白感到匪夷所思:“你是说,人间戾气之所以越来越重,战火纷起,是因为有一柄枪在地府阻断了污秽净化之途?那枪是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江宜老实说。
他无法靠近那柄长枪,却隐约感到熟悉。那熟悉之感究竟来自何处,是长枪的轮廓,还是它释放出的神性气息?
江宜沉默。
“你不随我去太和岛么?”
吃饱喝足,狄飞白又打算在酒社前与江宜分别。
“不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狄飞白断然道,“我对道观没有兴趣,留在沧州只是还没想好接下来去哪儿……”
江宜笑道:“你不想去见见我师父?”
“那个女道长?不,我并不想学道法。”
狄飞白一手提着牙飞剑,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册子,朝江宜挥了挥。
那是名都长亭外江宜送给他的剑经。剑经原本保存在七宝玄台,被江宜摘录成册,赠予狄飞白参悟。狄飞白起初之所以跟着江宜,就是为了占这个便宜,对于法言道人与江宜修习的道术法门则不屑一顾。
“在我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之前,你要是还想出门,老地方找我。”狄飞白打了一壶酒提在手里,优哉游哉地沿着大路没入人群。
日暮晚归,夕阳下一人独坐。船未靠岸,江宜涉水而过,看见法言道人纹丝不动在岸边坐定,身后的影子泼墨一般,渗入礁石纹理之中。
他脚下自发地走到岩石边,在师父身边坐下。
潮汐舔舐着他的衣摆,江宜的脚早就湿了,在那血肉里鼓动着黑色的血管,细看之下,又是一个一个的蝇头小字,犹如无数人的倾诉,令此静谧的傍晚忽然变得嘈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