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几个人,米介坐着,苏慈与江宜躺着。苏慈还有个人形,尽管血糊糊的。江宜却变成一具难以言说的物质,不断有黑色的虫从他身体里爬出来,车颂惊恐万分把手往回缩,看见那些虫子爬到手边,却又不像虫子。
狄飞白一脚把他踹边上去,上前抱起那具漆黑的身躯,并不介意秽字像蚂蚁一样爬到自己身上——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余地去介意了。
江宜并不能无止境地出入妖川。
这个过程,就是濒死与复生。一个人去往彼岸太多次,总有回不来的时候。何况江宜体内的秽气早已积累到了危险的边缘。
这一次他带着米介等人逃跑,甚至没能坚持太久,几乎只是一瞬,就出现在了白崖镇的巷子里。
“江宜怎么样?”米介担心道。
他自己本来就奄奄一息,方才被江宜带入秘境,心中产生一种归寂的空旷,这感觉迟迟不能消散,令他本能地恐惧,不敢细想那秘境是什么样的所在。
“不怎样,他快死了。”狄飞白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在江宜脸上一抹,黑的越抹越黑,已经看不到他原本的面目。
“江宜?”狄飞白唤了一声,怀中这具幽暗胴体毫无应答,他感到自己抱着已不算是一个人。
怎么办?狄飞白忽然迷茫。
他该怎么办?他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都跟在江宜身后,从未自己拿定过主意。江宜这个弱不经风的书生,曾是狄飞白最轻视的一类人,即使嘴上叫一声师父,最初,狄飞白也告诉自己,只是权宜之计,为了骗他身上的剑诀罢了。
然而,不知不觉间,他什么都听江宜的。搭个伴,行游天下,到处惹是生非,寻幽访古。没了江宜,他又去做什么?
‘如果你死了,记得把剑诀留给我。’狄飞白说。
‘哈哈。’江宜只是笑。
狄飞白闭上眼睛,米介惊惧地看着那些黑色的小虫从江宜身上,爬到狄飞白脸上。那原来是一些零碎的字,写满了“恨”与“情”。
不远处,总管府的通天雷柱还未熄灭,两位大能对抗的威势隐隐波及整座军镇。狄飞白在惊天动地的电光明灭中睁开眼睛,他眼里似窜着火苗,挣扎着扶起江宜,掏出商恪塞进他怀里的酒瓶。
那支瓶子玉色莹润,拔开环塞,瓶里的春风吹出来。连这一隅的夜色似乎都淡去几分。
里面的原来不是酒。
狄飞白将一注注清泉倾倒在江宜身上,黑字避水退走,总算洗出他的脸来。江宜脸无血色——他的脸色一贯这样,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街上有人说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