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冰凉,只是按了个指纹,陶迹就感觉寒意从指尖传遍了全身。
庆宁市的冬天没有集中供暖,家里也冷得不行。打开空调,陶迹搓了搓手,翻找着药箱,半天才找出解酒药。
何流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热水,眼睛却没离开过面前的人。
“过两天我去问问看怎么装暖气。”他说,“刚刚在车上,你的手很凉。”
陶迹不动声色地合上药箱:“都十二月底了,现在装也来不及啊,明年再说。”说着他把药递给何流,“吃了药就去洗澡吧。”
“你的退烧药呢?吃了吗?”何流问。
“马上就吃。”陶迹背对着他说,“先别管我了,你喝了那么多酒,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去。”
何流轻“嗯”了声,又问:“之后还要去同海市出差吗?”
“不去了。”陶迹轻轻摇头,走到卫生间,“我把热水器打开了,你抓紧……”
“陶迹。”
陶迹转头,面带疑问地看他。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何流说。
不是询问,语气非常肯定。
“哪有。”陶迹笑笑,“快把药吃了,待会儿水凉了我可不给你倒。”
何流又看了他几秒,没再追问,一仰头把药吃了。
洗完澡后,何流安静许多,大抵喝了酒头晕,他很快关了灯上床。
陶迹如往常一般窝在他身边,明明是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可他睡得并不踏实。
三个噩梦,每一个都有那份检查报告。
师弟欲言又止的表情清晰无比,他拿着纸质报告,刚走出办公室大门,外界就突然变成一片漆黑。
他试探性地往前踏出一步,却踩了个空,瞬间从高空坠落。
陶迹心头猛地一动,然后睁开眼睛。
没看见何流,他有些茫然地找寻片刻,而后瞌睡瞬间消散。
何流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的是他的手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手机界面是微信的聊天框,具体是谁看不清,只见何流指尖一动,点开一张图片。
那图片陶迹再熟悉不过,是他看了无数遍的自己的报告。
察觉到他起床,何流摁灭手机,目光看了过来:“醒了?头还疼吗?”
他的酒已经醒完了,言语神态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说话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陶迹有些捉摸不透,但还是说:“好多了。”
何流点头,继续说:“我挂了老师明天的号,吃完饭咱们就去同海,我开车。”
老师是谁,不言而喻。
兴趣使然外加专业进展,即便导师相同,陶迹后来钻研的方向和何流并不完全一致,因此他学习的对象也就自然而然地从何流变成了恩师。
刚上临床时,陶迹还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满是志气与活力,恨不得每天都跟着老师不停地学习,不只是医学,还有为人处世的方式。
只不过,快十年过去,自己见长的只有年纪,既没有傲人的成就,也没有在人际交往中驾轻就熟,所以很久都不敢再去见老人家。
“老师没回我微信,晚些时候我再打个电话。”何流垂眸,把手机递过来,“小蒋给你发了消息。”
陶迹接过。
小蒋的消息很简单——【何师兄知道这件事吗?你确定要瞒着他吗?】
“我没打算看。”何流解释,“他打了三个电话过来,叫了你你没醒,我就接了。”
陶迹“嗯”了声,把手机放一边,默默地换衣服。
他现在不太敢说话,因为何流的反应太过平静。
何流是个沉静稳重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情感。相反,遇到需要发泄情绪的事情,他的情感甚至更强烈。
两年前,陶迹在外地出差,连着几天加班,他开车时有些犯困,导致路上出了个小车祸。因为只有皮外伤,所以他就没提。
何流从同事那里知道后,一改温和形象,当天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又带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通。
现在这件事比皮外伤可严重多了,何流还这样平静,陶迹打心底有些忐忑。
但他不说,陶迹也不敢主动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