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漠北忽然跟喀尔喀似的发疯,那会是个什么局面? 吴三桂也曾是清廷万分看中的平西王呐! 对于清朝这一段时期的历史,暮雪穿越前的了解,仅限于各种与阿哥们感情纠缠的小说与电视剧。知道会废太子,知道下一任皇帝是四阿哥胤禛,晓得雍正受宠的妃子年氏、生了乾隆的钮枯禄氏。甚至连康熙的女儿们,她如今的姐妹们的命运走向,也一概不知——她所看过的那些小说影视,至多是把她们当一个背景板一笔带过。 至于准噶尔、漠北喀尔喀之类的名词,她更是全然没有关心过。甚至是直到穿越后,才对于那片遥远的草原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因此对于漠北接下来数十年会是个什么情形,她全然没有了解,也没有任何先知的可能。 像面对一段无月无星的山道,除了深不可测的黑夜,不知前路会蜿蜒向何处,是否走错一步,便跌落万丈深渊。 恪纯长公主的例子血淋淋摆在眼前,她这个恪靖公主,能全然保证自己一定能一帆风顺、吉祥如意吗? 若多年后她真与多尔济有孩子,又遭逢类似的事,对着外孙,康熙能不能下手?她又会是怎么一个处境? 答案不言而喻。 她捧着碗的手紧了紧,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不行,漠北一定不能乱! 冷静,暮雪,深呼吸、深呼吸,这样的事,我不会让它发生。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颗狂跳不已的心渐渐平静。 同在京中的恪纯长公主不同,她是要到地方去的,这是她的优势。草原上似乎仍留有女主参政议政的遗风,只要操作得当,将整个漠北的局势捏在手上,就能防微杜渐。 暮雪沉思片刻,拿定了主意。 “公主,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不如再歇息一会儿?”荣儿劝,“奴才们都在屋内守着您,人气旺,能镇住梦魇。” 暮雪的指腹在白瓷碗璧上微一摩挲,吩咐道: “去叫额驸。” 暗夜里,她的一双眼亮若星辰:“就说——说我梦魇,很害怕。” 多尔济是匆匆赶来的,连外袍都未穿,仍是就寝时的里衣。 深夜被惊醒,说公主梦魇,害怕得厉害,想见他。 多尔济不疑有他,掀开被子就往公主寝殿赶。 除了大婚那夜,这是他第二次踏足此地。象征喜庆的大红装饰皆已撤下,换成了其他颜色。 烛影下的帷幕,近黑一样的深绿,略显黯淡。 四公主蜷缩着坐在床边,披着鹅黄锦被,一头缎样光泽的长发乱纷纷披在肩头,望之可怜。 听见动静,她微微抬眸,见是他,竟然起身,连绣鞋也未穿,径直扑向他怀里。 多尔济下意识张开双臂,等到真正将公主拥在怀中,嗅见她发丝清香的那一刹,身体微微有些僵硬。自成年后,他从未和哪个女子这般亲密过。 公主的发丝有几缕拂在他面上,痒痒的。 他听见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不自觉把拥着她的胳膊用力着。又担心勒着她,于是又把手松开。 见此情景,侍女们悄悄退了出去,将内室留给他们二人。 怀里,公主的身子仍在轻微颤抖。 果然是被噩梦吓得狠了。 他怜爱道:“公主别怕,那只是梦,将枕头翻过来睡,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公主的声音闷闷的:“嗯,可是,我还是有点怕。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见什么了?梦都是反的。” 她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抬眸定定看他:“我梦见,多年以后,喀尔喀和清廷剑拔弩张,一如与准噶尔局势,然后……你们都要拿我祭旗。” 说到这两个字,暮雪当真打了个冷颤。 这是她心里深处恐惧之事,孩子什么的连影子都没有,虽然共情感伤恪纯长公主的遭遇,但是远远比不上她对于自身性命的担忧。 从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比不上恪纯长公主的处境。恪纯长公主是正儿八经居住在京城,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至少性命无忧。 然而暮雪——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她在敌人眼皮子底下,那她就成了三藩之乱时,困在京城的平西王世子吴应熊。 到时候,不杀也得杀。而且不仅仅是她,她的奶嬷嬷、荣儿和赵嬷嬷等一 众随从,一个也跑不掉,都得死。 现在,以炙热怀抱拥住她的少年,到那时也许会哭泣,会说对不住,会说来世再还你的情谊,但仍会举起沾着泪水的长刀,取下她的头颅。 暮雪攥紧了多尔济的衣衿,一双眼死死盯着他,问: “这只是个梦,对不对?” 忽然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几盏宫灯,在冷风里飘摇着。 灯影摇红,他们二人的影子如此之近,然而又显得如此之远。 多尔济深深看她一眼。 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眶处投下一片阴影,看不真切神情。 下一瞬,他单膝跪地,声音铮铮道: “长生天在上,我,敦多布多尔济起誓,永不背叛大清,若违此誓,人神共愤,得以诛之!” 誓言会永久吗? 暮雪其实不太信,人心易变,无论是男女之情,亦或者是父母对子女之爱。 但是此刻,经过这一番试探,她至少明白,当前漠北是绝无反叛之心的。 这也就够了。 她还有时间,慢慢筹谋。 垂眸沉思,暮雪抬头,故作轻松道:“嗯,这样我就安心了。” 多尔济嘴角撇了撇,起身,没有言语,却将暮雪的枕头轻轻翻了过来。 枕头之下,竟然是他所赠的那把银刀。 多尔济侧身回眸,似要开口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只是沉默着将枕头放好。 “请公主安心休息,”他往后退一步,说,“臣告退。” 转身欲走,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暮雪的声音响起:“这样晚了,外头又冷,额驸就在这里休息吧。” 她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们还是新婚。” 烛火尽灭,暮雪侧卧在里侧,多尔济照旧睡在外侧。 她没睡,他也没睡,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又假装不知。 “同床异梦”四个字,明晃晃地从暮雪的脑海里浮现。 他大概,有些讨厌她? 没关系,她不靠他的爱活着。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只要她一天是康熙的女儿,他就得一天以礼相待。 这样也好,她想。 比起一个似乎有点喜欢她的额驸,一个相敬如宾的额驸让她更安心。 她的思绪移到自己的事上去,开春后,她就要启程往漠北去了。在京中的时日也就这些天,趁着这个空档,一些该做的事得做。 第12章 腊八粥 暮雪生来不是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