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你出嫁后,倒是?很?有长进。” “托汗阿玛的福。” 暮雪坐在宫墩儿上,垂着眼眸,很?恭敬的模样。 “外?头?走一趟,倒见识了许多?事。好?歹也?是?汗阿玛的女?儿,民间都说?,虎父无犬女?。” 康熙皇帝微笑起来:“很?好?。你如今很?聪慧,在归化待着,朕放心。” “女?儿在漠上待了两年,倒有一些感悟,只是?不大成熟。” “对阿玛有什么不可说?的,你讲,朕保准不笑你。” 暮雪捏着茶盏,笑起来:“仰仗汗阿玛天威,蒙古得以平定,女?儿所到部?落,都诉说?博达格汗的功绩。我特别喜欢听,觉得有荣与共,只是?零零散散的,恨听不全?。何不编著一部?大书,将汗阿玛平定朔漠的来去以及赫赫战功完备的记下来?此书若成,当世可宣于蒙古诸部?,宣扬天恩。也?可为后世留名留鉴。” 彰显文治武功、青史留名,如此提议让康熙皇帝不自觉拨动了一下念珠。 他心动了。 暮雪察觉到这一点,起身郑重?道:“儿臣请修《平定朔漠方志》,使千秋皆知,我大清平定朔漠,是?以人心为长城,天命之所归。” “好?一个人心为长城,天命之所归。”康熙皇帝大笑起来,以一种很?欣慰的目光看着她?,“修书之事,确实不错。只是?非你一人之力可成,回?头?我让阁臣与翰林院好?好?商议一番,拿出个章程。你可帮着瞧一瞧。” 暮雪笑道,“女?儿本?就是?满蒙之桥梁,此书有关蒙古事,义不容辞。”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间梁九功为难的声音:“万岁爷,有紧急军机送至。” 康熙皇帝的笑意消散了,皱一皱眉。“送进来。” 梁九功领着一人捧着奏匣进来。 暮雪见状,识趣起身告退,心里?猜测着会是?什么事,竟然?这样着急。 然?而才走到外?间,就听见康熙皇帝喊她?:“回?来。” 还有她?的事?暮雪一愣,快步回?到殿中。 康熙皇帝长长叹息了一声,将奏章递给她?。 暮雪低头?,待看清了纸上内容,一双眼霎时睁大。 “土谢图汗亡故了?” 康熙皇帝点头?,面无表情地召来待命翰林: “拟旨,土谢图汗部?自归附以来,忠心可嘉,兹闻溘逝,深为轸恤。敦多?布多?尔济系嫡长孙,恭顺勤恪、才具明练,着承袭汗号,为札萨克亲王,统率旧部?。” 第92章 风雪归人 整个漠北都在下雪。 …… 整个漠北都在下雪。 多尔济立在灵前?, 祷告完毕,为祖父献上一炷香。 喇嘛念经声维持着一种特定的韵律,在这满是梵香的丧帐, 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寒风起,祖父又开始咳嗽, 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同往常一样,病上那么一个秋冬, 到开春就好了。可是终于没能挨到下一个春天来临。 最后那几天,祖父几乎整日都在昏睡, 直到一个初雪降落的日子,他终于清醒过来。 “是什么时候了?” 守在塌前?的多尔济猛地抬眸, 见着他竟有力气说?话,心下松了一口气:“快到申时了。” “我是问, 什么月份?” “寒月了。” 蒙古历法,正是该宰羊储肉, 酿造奶酒,预备过冬的时候。 “牲畜们如何?” “很好,一切皆如之前?一样。” 多尔济上前?扶住祖父的手, 帮助他坐正。 土谢图汗却挥了挥手:“没事,我有力气。” 他那浑浊的老眼往帘外看了一眼,那里透进一丝耀眼的光, 通常是雪里才能映照出这样的白的光。 “下雪了?” “昨天夜里开始下的, 今年第一场雪。” 草原上的第一场雪总是来得突然,就像死亡,土谢图汗想。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道:“扶我出去看看。” “您身子骨才好,不?好经风。” 多尔济皱了皱眉, 劝说?道。 土谢图汗望 向他,这个孙儿正是最好的年华,壮实得像一匹骏马。望着他,却又好像望见了另一个男儿——土谢图汗引以为傲却早已?失去的长子。 多尔济继承了他父亲浓密的眉毛,轮廓很像,只是五官有点随他秀气的母亲。 土谢图汗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顶,那头发像黑色小马驹的鬃毛一样浓密。 “呵,这点风,算什么?扶我走走,我想看看草。” “都下雪了,哪里还有草呢?” “你懂什么,不?扶我就滚开。” 土谢图汗竟然自己挣扎着要起身。 多尔济无奈,只得与其他侍从一起将厚厚的貂袄与冬帽给土谢图汗穿上,扶着他走出毡帐。 从昏暗的毡帐走出,草原一片洁白,茫茫大地像盖上一层羊毛毡。 这雪光的刺目使?土谢图汗不?禁眯了眯眼。 多尔济注意到,扶着祖父哄道:“您看,没有草了吧。回帐去,我给您温奶酒吃。” “胡说?。” 土谢图汗挣开他,这位戎马半生?的老人?,即使?病了许久,力气依然怕人?。 多尔济不?备,竟然真给甩开了,然后他看见祖父弯下腰,拂开一片积雪。 积雪之下,有枯黄的草茎,干瘪地贴在地面上。即使?如此奄奄一息,但根还活着。等到春天,又会有新的绿色冒出来。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 多尔济作出一副佩服的样子:“您说?得对,即使?下雪了,草也一直在。” 土谢图汗的脸上显出得意之色:“是这个道理。” 多尔济笑?了一下,心里却是悲凉,草可以再绿,人?却无再少。 他扶着祖父在原野上缓缓走了一会儿,依着土谢图汗的示意,寻了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冬季营地的小山丘。 侍从在雪地上铺了一块红色毛毡,请土谢图汗坐下。多尔济蹲下用?手摸了摸毛毡,觉得凉,于是解下自己的皮袄又垫了一层,方才搀扶着祖父缓缓坐下。 此刻已?是雪停,远远地可以瞧见有些帐篷生?起白烟烘制肉干,风里也带了点肉的鲜香。 或许是被?这鲜香引诱,有两?只鹰在天际盘旋着,振翅于蓝天最蓝处。 祖孙二人?静静望着这雪后的草原,注视着草原上的一切。 静了许久,土谢图汗忽然说?:“我年轻的时候,也驯过鹰,很大的一只,翅膀展开有这么长。你阿爹那时候年纪小,瞧见那鹰直愣愣俯冲下来,吓得哭起来。” 这个被?遗忘很久的记忆突然浮现,连土谢图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