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或坐或站着十几位汉子,都黑黝黝的,袖子卷起,筋肉结实。木箱子踢到中间,放着几只酒碗,满地花生米皮。因为她那一喊,一行人全都看来,猛不丁瞧见个蓝皮人,皆是一惊,差点抄板凳砸过去。
裳熵赶忙道:是我!我是裳熵呀!
这名字一出,众人冷静了,又看到她那身衣服才能确定。
然而,并非是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屋中人彼此对视几眼,挤出类似尴尬又好笑的表情。还有人低声道:还真来了。
另一人道:逗她玩的...
这声音又小又含糊,裳熵没听清楚。谭雀和她站在一处,看了圈屋中,戳戳身边人肩头:他们咋不讲话呀。
裳熵还是在笑:刀哥,我来喽。
一位唇边有着横向伤疤的男人站起来,手掌从青色头皮上刮过,挥挥手: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裳熵开心了,抓着谭雀一齐进屋,但没找到空位置,屋里能坐人的地方都坐满了,于是她盘腿坐在地上,又用袖子把旁边擦干净,才让谭雀也坐下。
你们什么时候表演啊。她问着。
刀哥吃了两粒花生米:最后一天。
窗户虽开着,屋里还是闷着股汗臭味。慕千昙不喜欢那味道,并未进门,甚至没露脸,只站在门边,听着里头传来的对话。
不能错过任何一句,到时候都能用来嘲讽这蠢龙,要好好利用。
谭雀抱着铃铛,总感觉不断有眼神打量过来,且并不怎么友善,但毕竟是好友的好友,她不好意思说。铃铛也察觉到这氛围,捂住眼睛转了个身子,把脸埋入少女怀中。
屋内安静下来,裳熵抿抿唇,抬起胳膊,争春站在她小臂上,展开色泽艳丽的双翅。她道:看,这个是叫争春,这是我上课时救下来的一只小妖怪,她说话声音和人很像喔。
对面人虽看着,却没给什么反应,只有刀哥道:你还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不是东西,这也是我朋友。提到这个词,裳熵又笑道:还有这个,她叫红绸,这是我师尊要养的,很喜欢吃苹果,要切成块吃,不然她会噎住的....
红色小蛇从她发间爬出,吐出暗红色蛇信,绕着她胳膊蜿蜒爬行。对面几人脸色变了几变,裳熵还在介绍:我这位朋友叫谭雀,我们是在飞龙寨认识的!她可以和青蛙说话喔,特别厉害!铃铛也是,她用舌头舔一下就可以救人了!和我有点像,不过我只能救那些被我咬过的....
她兀自乐呵呵说了一大堆,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应和,便眨了眨眼,握住自己的脚,一一看向对面那些人,仿佛在期待有人能跟她说句话。
刀哥端起酒碗喝了口,放碗时碰落木箱上的花生壳,都掉地上。裳熵也瞧见满地花生皮碎,用手指戳戳,没话找话道:这里好脏啊,我帮你们扫扫吧。
刀哥道:行啊。
谭雀终于看不下去,抓住她道:为啥要你来扫啊。
裳熵道:我又不累,顺便嘛。
谭雀站起身:要不咱们走吧,别待在这了。
裳熵还没说什么,身后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回头看,却见其中一人向旁边指了指门牙,又指了指谭雀,两人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因为谭雀缺了颗门牙,说话时就能看到,而他们在嘲笑她。
本来没发觉任何不对,可在这一刻,裳熵脑子里嗡嗡响。
当着面也敢这副嘴脸,换个人早就被打趴下了。谭雀本想发作,拳头都握紧了,但考虑到好友心情,最终也只是抓住裳熵的手,想带她走。
这时,又有人道:自己是怪人,身边也是怪人。
裳熵的脚被钉住了。
她很缓慢的转头:她不是怪人,我也不是...她想叫那个嘲笑之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
面前或站或坐的那些人,依然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是村中少有的愿意听她长篇大论讨论日常琐碎的人们,但他们的确没告诉过她姓名。
那人道:以前就奇奇怪怪的,说话都听不懂,但最起码还有个人样,现在更奇怪了,什么玩意都能带身上,那不是蛇吗,还有那么大的青蛙,不恶心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