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声音低而磁,咬字清晰,腔调舒缓,沉力不小,像一截铁锚稳稳坠入海底。手下人听到这种命令,大抵会满心臣服,只恨不得瞬间就办完任务。
手套砸落在西尘横放的小臂上,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恭敬弯腰,用另一手小心捻起手套收好,而后走到女歌者身边,扯住她手臂将人脱走。另外三排歌女跟着退场,侍女们也迅速呼啦啦离去。
转瞬间,亭内只剩她们几人。
就算不认识,也知道是此间主人来了。裳熵只得目送那人远去,不能再管。
她到现在才想起来伏璃说的叛徒,那人大概犯了什么罪才会被这么对待。虽然难以接受,可能这便是此地的惩罚方式吧。
炉子内的火还在烤,伏璃满身冷汗,犹如被烤的是自己。
时间并未流逝多久,她却觉得天都快要塌了,干涩叫道:母亲...
等下人们走尽了,伏郁珠才踱步到少女面前,用脱掉手套的那只手给了她一巴掌,这声清脆到烛火都跳了几下。少女偏过脸去,身形微颤,站稳了。
被打的人不是裳熵,但她还是条件反射般缩缩脖子,小步挪到秦河身后,从她肩膀上望着那对母女,小声道:那个人怎么办。
秦河也低声:咱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万一是她犯了大错,你不就帮错人了?
裳熵下巴靠上她肩头:好吧,伏璃她娘亲打脸打得好响。
秦河叹息:你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脸上还有一对巴掌印呢。
她脸上昨日被瑶娥上仙打出来的红印还在,脸颊像猴屁股。裳熵用手盖住脸,不说话了。
那边伏璃脸上很快肿起,低着头,不敢用手摸一下,方才那盛气凌人的气焰完全消失。伏郁珠微笑着侧首过来,解释道:私自把犯罪者提出来见贵客,这是大大的失礼,我替各位教训她。
她碧绿色双眸如同蛇目,看人总带着从上到下的打量,让人微觉不适。亭中一时沉默。良久,还是她打破宁静:敢问四位是?
江舟摇手上的伤口又在滴血,滴滴答答砸在金盘与还带着血丝的半生肉片上,一向讲究平和,不愿看冷场,爱接话茬的人居然没回应,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神色,只是肤色略白,不知从何时开始的。
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慕千昙起身道:天虞门,瑶娥。
瑶娥上仙?伏郁珠眸色略深:鼎鼎有名啊。
一般人会当面这么说只是为了羞辱慕千昙,毕竟瑶娥上仙的大名往往都是极端负面的,但她似乎没这个意思,还挺欣赏般,说着:您刚从壶城回来吧。
慕千昙进城时换了假身份,本意不是为了完全隐藏这次行踪,而只是简单的想要瞒过那些壶城百姓罢了。
毕竟,作为一个严令禁止瑶娥上仙进入的城镇,她不做任何伪装,就那么大摇大摆进去的话,岂不是立即就成了壶神的靶子?没法正常推进剧情了。而现在结束那个任务,也就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她是谁了。
至于外人能猜到她真实身份,也不奇怪,毕竟她也没怎么卖力演,稍微有点心人都能猜出来。
壶城这两个字触到秦河敏感神经,毕竟是妖恶三大传闻之一发生的地点,让她瞬间联想到了第三件关于自己姐姐的事,两日来好不容易有所放松的心情再次绷紧,从春日被丢进寒冬。
我怎么想,都想不到仙界还有个望兰上仙。本来还以为是散修,后来我知道,那位上仙跟前还有一位穿着...伏郁珠眼神扫来,体贴的没说乞丐衣:五彩霞衣的小姑娘,叫做裳熵,我听小女说她在天虞门也有位朋友叫这个名字。这么特殊,大概没有重名者吧,我不得不想到您了。
慕千昙道:传闻伏家人常年避世不出,您消息倒是灵通。
伏郁珠道:天下人入世,无非求个出人头地,名扬四海。伏家幸运,生来就享有这些,何须入世?又何谈避世。不过,那都是从前了。再大的家业也需好好经营,如今正是用人时候,家里那点不成器的可不够看,只能靠我这位家主多多奔走,找点可塑之才来撑起这个家了。
况且,她浅金色的眼睫如同点燃了碧色眸子,燃烧着幽暗的冷火:传闻有许多不可信,您应该深有体会吧。
说是可塑之才,其实就想拉拢干坏事的帮手罢了。慕千昙并不想搭她腔:狭海宽,传闻传不进来,我听不到。
伏郁珠道:瑶娥上仙好生豁达闲适,我喜欢您。等您离开这里了,或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