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裳熵深吸口气:那我不知道,回答不了。
慕千昙道:这会倒是会说不知道,可见不也不是那种盲目听从我的人,怎么吃坏椰子反而就不晓得了?
裳熵道:我吃坏掉的食物不会有事,我小时候经常吃呢,还不是好好活到现在了。
慕千昙道:有的菜坏了,吃掉后可能只是胃不舒服,但有些则是致命的,你的胃能消化黄金,但不一定能消化毒物。你自己动脑子想想,难道刚刚那条大蝾螈王吃了黄金就会死吗?不会,但最后不还是败在了毒物之下,懂了吗?
裳熵沉默不语。
慕千昙道: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酒。
如果她的胃可以免疫毒药,那么她就不该醉酒,这两点之间是相互矛盾的。所以很显然,虽然她吃石头金属都不在话下,但面对酒液毒药等特殊存在,还是需要时刻当心。
嗯,懂了。裳熵老老实实回道。
方才那个隐含着火药味的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如果没人掉头,就可以自然而然揭过,可她却做不到像往常那样直接遗忘或忽略,而是越发迫切想要一个准确的回答。
不把这个疙瘩捋开,她总是记挂着,像是心头飞着一只嗡嗡叫的蚊子,又烦又害怕。
于是她把话题重捡起来:师尊真的会让我去死吗?以什么理由呢?
慕千昙蹙眉:有完没完,还问。
裳熵脚步稍向前挪:我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慕千昙脸色冷了点:难道你刚刚回答我了?
自己给出了不知道,却想要别人的确切回复,耍赖也不是这么耍的。
裳熵死死抿紧唇齿,最后挤出几个字: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说那种话。
虽然常常被骂不聪明,显得好像她真是个呆子,但没有血热影响的大部分情况下,她本质上还是个脑袋健全的正常人。
不擅长说恭维话,不代表她不会说。相反,她很清楚是否愿意为她而死这种单刀直入的试探性问题,靠说一些好听的甜言蜜语就可以敷衍过去。
什么我当然愿意啊,为你而生,为你而死,刀山火海,不足为惧之类的,这也能够算是她的心声,虽然不完整,但抛出去就是标准回复。但她还是沉默着,只因有另一个反问梗在了喉咙里。
先不谈她本身意愿是什么,是能做到还是不能。在揣摩这个问题之前,她首先想到的是:
为何她一定要假设自己需要在牺牲些东西的情况下,才能换取师尊对她的那一点点特殊性呢?
我必须要做到把命交到你手里,才能换取你那微不足道的垂怜吗?
因为我爱你,因为这份很难得到回应的爱,所以我就要轻易放弃我自己吗?
并不是她突然开始计较付出与回报,只是她认为,关于死这个字的话语都太伤人,就算面对不喜欢的人也不该就这么挂嘴边。可那个女人说得很容易,没有障碍,没有犹豫,也没有在意。
况且,她知道那个女人是真的铁石心肠,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我让你死这种话,或许不完全是在说着玩,而是真有可能发生的预言。
裳熵倒不怕死,她干过的犯傻作死事多了去了。但她还是会觉得,被喜欢的人推向死亡很令人痛苦,那是粉身碎骨般的悲哀难过,光是想想就眼眶发胀。
她从那个女人的诸多细节裂缝里窥见过柔软,于是认定只要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够久,早晚都能打动她。
可时至今日,依她所见,自己也许从没有一瞬走进过她心里过。
若是一件一眼就能看到头,直通向死亡终点都无法完成的事,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她不想回答,正如她不想思考,也不想面对师尊那句问话隐藏的内容自己一点都不重要。
能伤害到她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巴掌,一下飞踢,一顿暴打,或那些变着花样的骂声,而是那些轻描淡写的不在意,轻蔑与讽刺的眼神,不冷不热的忽视,以及有她没她没差的无所谓态度。
从一开始,就很难受,从来没好过。
我不该说那种话?慕千昙扯唇:我说什么了?
裳熵低下头,拇指指腹用力揉捏着食指骨节。
察觉到两人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隐隐有爆炸趋势,小雷不敢出声,背过身去兀自把玩红绸,想等她们停歇了再发出动静。
破开的椰壳堆在脚边,汁液洇湿了土地,糖分散发着丝丝甜味。雨丝渐渐飘飞,地上湿点越发密集,那点甜味很快被草泥覆盖。
又下雨了,待会路更难走,慕千昙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便要转身取符石,又听见少女放弃般的低声道:我愿意,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