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份情绪被面前的看门鼠精准察觉,她推了推鼻子上的琉璃镜,把小册子一扔,长尾甩来接住。接着掀开袖子,展示自己剪到指尖肉边缘的指甲。又张开口,露出粉嫩的口腔以及苍白牙齿。来表示自己已做好了全身的清洁工作,绝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污。
这下可开了猫官的眼界。
你好懂礼貌喔,比有些人还懂,裳熵不自觉挤到前面,歪着身子细细看她:你见人之前都会洗澡的,还会把自己弄香,外面好多人见人,都不知道要干净点呢。比如我,小时候因为这个还被骂过好多次呢。
看门鼠抬眼,全黑色的圆眼眸将人盯住。尾巴松开,手里麻利地接了小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口中道:不要误会,这不是为了见人而做的处理。
快速写完,快速停笔,像是印刷一样,一页纸已写满了。她将之撕下递给裳熵,眼神却挪到后方女人身上:在这里找活计,要常常接触到书本,把自己洗干净是一种尊敬。但这不是对你们人的敬意,而是对知识。
裳熵接过纸,上面写着分配给她们的使用时间,以及哪些热门图书已经被借阅等等琐碎的信息。虽说写得快,可那一手字真是漂亮,若不是亲眼看见,告诉她这是个大书法家写的,她也不会怀疑。
真是越看越新奇,她认知里的老鼠都是整天黑漆漆,脏兮兮的,容易带来疾病,是只会偷人粮食以及啃家具的引人厌烦的祸害存在。
可原来这世上还有把自己洗香香来接待接引客人,并且写得一手好字,还学识渊博的老鼠!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看门鼠整理着黑袍,挺起胸膛: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当然脏,会偷,会抢,会欺骗,但是同样糟糕的境遇下,人也会犯下如出一辙的罪行,何必仗着暂时领先就饱含偏见。
理好衣袍后,她一手在前,轻轻俯身,另一手摊平指向大门内:还好书从不会介意谁来读,两位请。
她说完后便行云流水般退开,去登记其他人的身份了。
裳熵目送她离开,小小哇了声,又去看那字,越看越是喜欢,便想给慕千昙也看下。但把纸张展示给女人时,才注意到她竟然在出神,像是沉浸在某段回忆里。
师尊?
慕千昙眸色轻闪,转过来:嗯?
裳熵道:你在想啥呀?
纸张就在眼前,慕千昙顺便低头看了看。
刚刚那只玩意说得对,老鼠日常谋生在人类眼中罪大恶极,而将人搁到同样的极端环境下,为了活下去,偷抢骗就算了,更加没有底线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就像她自己。
不堪回首的岁月里,为了点红票子,为了一口饭,为了未来,那些破事她都干过。
但那又如何呢,就算她是再怎么没有道德的人,也不会与老鼠有共同利益,那又何必共情?
这个没长毛的丑东西还敢话里话外悄悄骂她,若不是被回忆拖慢了反应速度,慕千昙好歹得喷她一顿,如今也只能不客气道:没什么,只是会说话的老鼠更恶心了。
进了书海阁大门,真是如名字一样,像是进入了书海。极为高大宽阔的大厅中,其他东西都被掏空,能够容纳一座小山的所有空间都只用来安置书架,高度堆到最高,顶到天花板,向上抬头看脖子会酸,层数数都数不清,而站在边缘处,这样的书架一眼差点望不到头,令人毛骨悚然。
这么多书,这*么高的书架,想要找到想要的那本,就不太容易。所以这里还有无数只帮忙找书的,按照还没进门就看见老鼠的风格来说,这些自然也不是人,而是一种也有三尺左右高度的大型蝙蝠。
她们浑身长满短黑的绒毛,整个身体趴在书架上攀爬,黑黝黝一大块,爬来爬去找书,抓到指定书本送下去,这便是寻书蝠。
进来那么久,竟然一个书海阁的人都没看到。
寻常仙门虽说日常也会有灵兽协助,但绝不会像书海阁这般完全交给它们来打理。而她们会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手不足。毕竟愿意一生为书奉献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些人又基本上都被派出去抄书了,才会有这般境况。
不过即使在奇观颇多的仙界,类似这种看门鼠,以及寻书蝠的存在,也都是少之又少的。
蝙蝠不比老鼠好上多少,甚至更糟,所以慕千昙一开始便拒绝了帮忙找书的提议,自己往书堆里钻去。
什么书都要抄来收集,可以保证库存的丰富,但也有个缺点,那就是东西太多。不管是重复的,不太正确的,名字一样但内容错误,或者缺页,胡编乱造的,什么都有。
想在这种地方捞一本书,也是持久战啊。
慕千昙叹了口气,准备先弄清楚这里的书本分类规则,然而刚走出几步,忽然一种被注视感从身后传来。
她回眸望去,是一只寻书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