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个女人说,她就出生在这里,那个如今已经没多少人在的二楼小医院。
慕千昙走进镇子,肚子太空了,她在路边早餐店买了个葱油饼吃。
这种食物以及她前段时间吃的那些,在之前都从未尝试过,那会还以为口味都和价位有关,没报多少期待,而实则不然。
大部分不会出现在豪华餐厅桌上的食物也足够美味,不在大舞台上展示的普通食材处理方法也可以拥有另一种精彩。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来看看奶奶爷爷的?卖饭的大妈问。
在这从小住到大,连地上的花纹都能默背出来,大妈却不认识这张陌生面容,便好奇问了问。而像这少女一样个高出挑的年轻人已经从镇上绝迹了,会来这里,很大概率是看亲人或者房子的。
慕千昙站在热气缭绕的圆锅前道:看看我自己,再要一碗汤。
迷茫了那么久,是该看看她的出生地了,那才是真正的起点。
吃饱喝足,她先去了趟医院。
两层小楼,窗户碎了一些,土黄色外墙爬满绿藤。除了新植,处处显得陈旧。要不是楼下有病人在散步,还以为是某个已经荒废的危险楼房。
她在这里出生,本来应该会被直接丢掉,或者如法炮制扔到福利院门前,但是却在某个邪念的影响下,被强行塞入了那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家。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如果包茵陈没有那样做,她可能会像那个小妹一样,像个蟑螂生活在城市角落。
虽然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好。
在决定来这个小镇之前,她详细询问了包茵陈自己出生时候发生的所有事。
十来年前,那个女人由于怀孕抛下了保姆工作,跟随丈夫回家修养,两个人都不学无术,挣来得那点钱很快败光。
面对势必越来越糟的未来,丈夫连夜跑了,女人因为肚里的血肉被钉在了原地,到最后人财两失,只有一个刚出生只会哭叫的婴儿。
也不对,不能叫做丈夫,毕竟没扯证。
那时她听到主人家孩子出生的事,在朋友圈看到那张皱皱巴巴笑起来的小脸,想到这个孩子以后将得到多少人的宠爱与无限财富,她就忍不住嫉妒到啃咬指甲,想方设法要破坏这一切。
幸福的人们居然能把幸福延续,而她却只能遗传贫穷。
把本来会以苦难开头的女儿扔进了富贵家中,扰乱不止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数,她感到痛快。
她这么做的理由倒也不是让亲生女儿幸福,她只是想看那些人发现白养孩子之后,一切落空后的不幸而已。
到底是被怎样的恶意推动,她才抱着孩子拖着没康复好的身体,坐上大巴,坐上火车,啃咬着指甲,毅然决然去实现那个计划的呢。
把憎恨当做推力的话,做事会更加坚定吗?
慕千昙把整个镇子转了一圈,蹲在唯一一个通往城里的公交站台上,用手揪地上的干草叶。
不得不说,她的性格里有不少与包茵陈重合的部分,善妒,极端,小心眼,在某些时候的神态简直与那人如出一辙。
这是根本无法磨灭的血缘链接。
公交车一个小时一趟,恰好有车过来。慕千昙上了车,准备了两个硬币,塞进收钱箱里。听着硬币碰撞声音,她坐到第一排,靠着窗,看到公交车站后大片青绿色草地。
这里土地干裂,是只有野草能旺盛生长的地方。
她把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留在那里,一片即将死去的城镇,正好承载她同样即将死去的梦想。
既来之,则安之吧。
按照同样的路线回到那座城市中,慕千昙在火车站外数了数身上仅有的七十块,用十块买了碗面吃,十块钱当做回去的车费,二十块留作明天的车费和吃饭费用,剩下三十块,去超市买了把新菜刀。
老房子里久久没开灶,别说菜刀,连袋没过期的调料都没有。
不在外面停留的径直冲进家门,慕千昙再次点了钱。
钱包里零零整整的钱全被包茵陈拿走,这回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了,吃不起,住不起,更别提两个月后是否能联系上学校去上学。复读的高四,还是考上的大学,都是泡影。
她把压箱底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翻出来,想从中撕碎,手都捏上顶部了,还是下不去手。
这是她熬了无数个大夜努力出来的成就,就不说为了得到承认感,只是为了她付出的心血,都不想放弃,可到头来一切都这样白费。
实在不甘心啊,她再点开学校官网,查询了学费,那应当已经是她这辈子都难以挣到的数额了。关闭手机时,她的眼泪以及通知书金黄的碎片一起飘进垃圾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