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这么躺了会,慕千昙听见门口有人进来,脚步声很轻,像是小孩子,有两道,并不重叠,一前一后。一个先进了屋,从头到脚大面积白色,像一朵云飘进来。
还知道回来呢?她冷哼。
白瞳一张小脸笑着,眼睛看不见,但似乎很熟悉床铺的位置,没靠摸索就找到了床边。她拿个小罐子,伸手要抱,等不到床上人的动作,只好嘴巴动动,自己哼哧哼哧爬上床,胳膊肘撑在床边,脚一下下往上翘。
看她那费劲样,还没爬上来就要摔,慕千昙看不下去,伸出手捞了一把:怎么不去玩了?
将人拉上来,视线扫到屋门前,第二道脚步声来自铃铛公主。她扒着门框,正望这边瞅,鬼鬼祟祟的。
好容易上了床,白瞳呼出口气,膝行到慕千昙跟前,摆了个鸭子坐,手指头从长长的袖口里拱出来,又戳进罐子里,挖出一坨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黑色不明物体,直接要往她头上抹。
慕千昙及时钳住她的手腕:什么东西。
铃铛跳出门,在地板上打了个滚,然后装作撞了头,捂住头作疼痛状,再用手于虚空中拿了什么,抹上头,顿时叉腰直背,神清气爽。
很贴切的表演,所以这东西是伤药。
慕千昙差点忘了,铃铛可是有名的制药师,她在原书里的主角团定位也是治疗。
原来白瞳摸了她的头就跑是这个意思。
由于拒绝了裳熵模糊态度的过度献药,只靠李兰那点不入流的储备,慕千昙那处可见骨头的伤口,好得并不快,且看愈合状况,之后有很大可能会留下狰狞疤痕。
虽说她不太在意这些吧,但是天天头疼也挺磨人的,有好药没道理不用。
可是这坨黑色...
她对这个仿佛炼化了五毒一样的魔鬼气味很是不信任。
感觉到她的犹豫,白瞳放下小罐子,摆摆手,把戳着药的手指举起,表示很好用,让她放心。
她和铃铛应该常常玩在一起,说的话很值得信任,但慕千昙不是很想尝试,默默看着她不说话。白瞳抓抓小脸,开始耍赖,噗通一声埋下。身体,把脸砸上女人小腹上,不停鼓起脸颊吹气。
...你搞什么?因为痒,不得不把人揪起来,慕千昙无奈至极,想把她打发出去玩,见她坚持,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别开脸,把纱布一圈圈扯了下来。
没有用的话我就把铃铛做成烤娃。
铃铛吓地跳起来,落下后蹲在地上抠地板。
纱布掉落,露出伤口,血气飘出来。白瞳闻到了,撅起嘴眼圈泛红,咬着嘴唇忍了又忍才忍下去,没哭出来。
手胡乱摸到女人脖颈,一路顺着向上,到伤口边缘时,才小心用沾了药膏的手指碰上去。
提前有心理准备,碰到的那一瞬间不算疼,但好歹算是陌生的触碰,慕千昙不习惯,下意识微微抖了下。被白瞳察觉,以为是姐姐在害怕,捧着她的脸,俯身过来在她脸侧吧唧亲了下,这才继续抹药。
慕千昙闭上眼,揉着太阳穴。
药膏应该是新鲜制作出来的,还能从中辨别出闻到某种植物被敲碎时的清新气味。小女孩看不见,所以抹得很慢,动一下就要确认一下药是不是抹到了正确的位置。铃铛耐心等在床下,双手撑地,一屁股坐上地板。
感受到额头不断漫开的凉意,慕千昙想到了之前在苍青殿的时候。
那会她不信任裳熵,背后受了伤也没个人能帮忙抹药,就是让彼时还是只白鹤的白瞳帮了自己,严格来算,这对目盲还没有手的生物,可真算是一种为难了。
一想到苍青殿,就不免也想到曾经的其他事,思维的堤坝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脑中闪过了一幕幕画面,最后定格在她初次来到时,第一次看到那辽阔海面的情景。
那时她还在庆幸,摆脱了一段地狱生活。
谁能想到后面会遭遇那些事。
在苍青殿的那段时间,于她的整个人生尺度里,算是较为平静舒适的。那会她躺在院里晒太阳,并不清楚以后的命运如何,一如现在,也含混不清。
再掉头来想一想,感觉不算久远的过去,也已经是五年之前了。
用药将伤口覆盖,确定没漏过任何一处,白瞳对着伤呼了几口气。慕千昙睁开眼,戳她的腰,小孩瞬间蜷起来,抱着脑袋咯咯笑。
她笑时会张开嘴,露出两排奶白的牙齿,慕千昙缠纱布时顺道扫了眼,发现她缺了颗门牙,位置正好与小妹相似。
缠完最后一圈打上结,她捧住白瞳的脸,按了按她的牙齿:那大傻龙没把你照顾好吗?
这个问题显然不用谁来回答就很明确,不仅照顾得很好,甚至太好了,性子都挑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