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脚,慕千昙没能踹出去,隔着被子,以比当年还要轻的力道,在裳熵腰间戳了一下,便由于突如其来的记忆而暂停。她后颈发毛,忍无可忍地微笑:你敢说任何话就死定了。
但此时此刻,无垠沙地之下,渺小且充满两人气息的洞窟内,恰到好处的氛围,要如何保持沉默呢?裳熵凝望着靠在床头的女人,看她薄淡的神色被侵染,变得生动清灵。这一刻的满足感让她再次眼眶湿润。
她弯下。身子,长久的嗯了一声,尾巴沿着被裘的起伏慢慢移动着。
慕千昙看着她的脸,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狡黠,猜到她不会信守诺言,心中也浮起不安。
果然,裳熵很快破功:为这样的理由而死,也是幸运的。
你真是找死。慕千昙猛地坐起来,两手掀起被子,各执一角,将轻薄的丝织品用力盖在裳熵脸上,企图把世上唯一的龙族就此捂死,满足她不知死活的渴求。
她突然发难,以达到偷袭的效果,却没有考虑到这个为老鼠和蝙蝠们准备的床太小了,就算裳熵毫不挣扎,两人也立刻重心失调,一起滚到地上去。天花板失去方向,被子变成了绳索,胡乱捆在她的肩,她的手,她的腰,也与头发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在地上滚了一圈,慕千昙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情绪,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幼稚的事,难不成是被裳熵祸害了?
太过于迅速到来的羞耻感,让她兴致全无,迅速坐起身,僵硬不动,满心无语与失落,很想一头撞死,反思自己差不多三十岁的人了,怎能无聊到这个地步?
她揉了揉鼻梁,安静坐了会,随即发现,被丝织品缠住的只有她一人。
慕千昙转过头,看见一只蓝金色小龙站在被子隆起的小山上,叉着腰,歪着脑袋看她。
失去了人形的裳熵,让她方才升起的羞耻感顿时消失无踪。
伸手解开被子,慕千昙站起身,将之丢回床上,自己则来到桌前坐下。桌面摆满了裳熵的笔记和书籍,几乎连容纳手肘的空地也没有。她低头看着,等心绪平复,说道:你说要我描述过去,自己讲起来,不还是在描述爱。
小蓝龙跳上桌子,坐在了砚台上:我的过去只有爱。
很令人诧异的,慕千昙相信这句话。
那她不信任的地方在哪里呢?
总是在明里暗里确认裳熵的心思,而慕千昙就像她所说的,没有问过自己的心。
她在刻意回避有关于爱这个字的所有问题,只因她潜意识里认定,爱不仅仅属于恋人,亲人之间也存在,而她很早之前,在游乐园里看到父亲与母亲时,就在爱里品尝到了彻底失败的滋味。
她可以回避思考,却无法回避痛苦,那个场景折磨她直到现在,让她如同惊弓之鸟,抗拒所有依赖与亲密。
而今,已体会过多次死亡的她,终于愿意面对那个难题。
她知道裳熵目的不纯,那她抗拒裳熵的接近吗?
她刨根问底,找出了答案。
并不讨厌。
在思维的迷宫中兜兜转转,慕千昙发现,就像小昙所说,如果她排斥,早就在一开始便会断绝裳熵的所有希望,而她纵容那份火焰般的爱燎原,这是比所有心声都要明确的答案。
目前她们之间的距离和关系,都是她下意识默许的结果。
裳熵。慕千昙念她的名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
小蓝龙眼中爆发出奇异的光彩,她呲溜一下站起来,爬到她手边:师尊需要我给出什么样的证据呢?
慕千昙瞥她:太为难你了?
小蓝龙拍拍胸口:恰恰相反,我很擅长。
什么。
很擅长表达对你的爱。她像是一个藏有宝藏,终于等到应来者的人,开开心心爬到一本书跟前,拍了拍书皮:这本书里夹了一些没什么用的信件,您要看吗?
虽然她没明说,但慕千昙大概能猜到是情书之类的东西,便道:懒得看。
末了,她又道:用信来表达,不像你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