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魔头杀你一次,再救你一次,你就真把她当成救命恩人了?难道当年不是我和裳熵一起,把你从甘泉山里带出来的吗?
竖瞳不坚定地左右摆动,红绸唇角的肌肉抽搐,连带着鳞片呲炸起来。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往昔皮囊已作灰飞散,我与她尘缘已尽。
慕千昙轻轻啧了声,摇头道:我穿越到这本书之后,发现很多人都和书里描写的不同,唯有你,红绸,是彻头彻尾的贱骨头。
你恨裳熵吧。她说。
红绸沉默着。
慕千昙道:你是蛇,她是龙,你天生就被她的血脉压制。她喂你吃饭,带你出去玩,帮你修炼,把你当做发绳,在你眼里,这都是羞辱。
同样是掉进岩浆,对她而言是涅槃重生,你却只能被烧成一缕烟。你嫉妒她,再由嫉妒生恨。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嫉妒过她,我的心路历程比你还要曲折得多。
你背弃她,实现了你的目的吗?慕千昙扫了眼这四四方方的走廊:被困在这条还没你宽的走廊里,首尾相连,艰难蠕动,这是你想要的?
蛇牙祭坛是伏璃刚从伏家出来时修建的,距今也不过数月,按理说,红绸应该没在这塔里住多久,但看她完全适应,毫不反抗的姿态,也许在来到这祭坛之前,在别的地方,也过着差不多的日子生活在一个只能恰好容纳身体的容器里。
就像是把人放在棺材里生活一样,每天看着自己的脚抵在眼前,看到自己的身躯膨胀到挤占了每一寸空间,连转身都费劲,棺材内壁上全是指甲印。这种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而她却已经习惯了。
明明只是瘦弱又细长的一个人,看起来风一吹就折,却总是说出把人扎痛的话,掀开疤痕,鲜血淋漓。红绸的瞳孔越来越纤细,直到只剩下一条缝隙。
早在几年之前,她就在女人手下受过断尾之痛,知道这位瑶娥上仙的决然,也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说服她。
这是她见到慕千昙以前,所设想的最坏结果,但现实更加残忍。她被轻易看穿,被随意讽刺,却碍于命令,不敢下手,无法辩驳,只好吐着舌信,焦躁起来。
慕千昙道:你走入歧路,却发现这条路比之前还要痛苦,可你没法回头了,只能逼迫自己适应,去憎恨曾经那个伤害了你的人,因为你连谴责那魔头的勇气都没有。
背叛者皈依新主人后,为了寻求认同感,她们会比之前要狂热得多,且就算发现自己选择错了,也会自虐般,逼自己接受现实,再去寻一个仇恨的载体,也就是之前的主人。
慕千昙道:你是一条蛇,想要活出龙的样子,就得去做龙做的事,而不是抛弃了自己的身份,结果活得连蚯蚓都不如。
似再也无法忍受,红绸尖声道:多说无益!
当然要多说,慕千昙的语气逐渐狠厉:我得让你知道自己的背叛多失败才行。
她捏着箭尾的手指松开,冰箭离弦而出,射向大蛇的眼睛。
冰箭锐利的箭头倒映在瞳孔中,红绸仰头,头顶撞上顶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撕开大口,口角绷起遍布血丝的红膜,再猛力合上,将冰箭咬碎在口中,冰渣四散而去,犹如投出了万千晶莹剔透的宝石。
在那宝石雨中,慕千昙收起孤鸿,欺身上前,一柄短刀滑出袖口。
木质四壁被撞到簌簌落灰,红绸未来得及挣扎,只看到冰雨之中,一闪而过的金色,接着只听咔嚓响动,面颊一痛,那短刀已直直插入了她两眼之间的梅花花瓣上。
慕千昙握住短刀,脚踩着红绸的一根尖牙。
她手上用力,将刀送入更深处。
这把武器是伏璃给的,作为崇敬白蛇的家族,与各式各样的蛇打交道多年,比所有人都要更加了解如何对付蛇妖,而由她亲手铸造的法器,会以锋刃和阵法双向切割大蛇,刺中任何地方,都如刺中七寸,一击毙命。
咦...打起来的瞬间,李碧鸢便迅速跪下,双手抱头,免得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影响到昙姐的操作。只是,她没想到结束的这么快。视野之中,能看到一堆冰渣哗啦哗啦砸下来,继而便是昙姐落地的双脚。
那紧绷的氛围似乎只持续了一秒。
吓死我了。李碧鸢喃喃着,呆呆望着慕千昙的裙摆,再往前看,大蛇的身躯僵硬,片片碎裂为红色飞灰,短刀失去支撑,噗通掉落。
到这会,她才叫出拦路者的名字:告密者红绸?
慕千昙捡起了短刀:死者红绸。
当年,她喝醉了酒,斩掉了红绸的尾巴,告诫她要收心,却是没用,早知如此,那次就该直截了当杀了灭口,也就不用听一个失败者在这以恶心的方式笼络人心。
确认安全后,李碧鸢爬起来,狗腿般帮忙擦着女人肩头的红色灰尘:我也算是幸运,小世界千千万万人,能遇见昙姐这样的...英勇无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