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像是大海不会在意被人舀去一杯水,并非是吞没过无数生命的大海比溪流更加善良。 只是大海太不缺少那一杯水。 秦惟宁是如此自负地相信自己的理智与决断,在十八岁的年轻夜晚受到命运蛊惑,执意只身驶入那片名为仇恨的海。他此时还不明白此处的波谲云诡,孤舟倾覆后沉入海底,他才终于抬头望见情的天空。 在文科班里每个人都具备成为社会观察家的潜质。 秦惟宁与许静则之间关系的转变迅速引起注意,二人之间的互动包括但不限于秦惟宁会在数学课后的课间休息里主动为许静则讲解错题知识点,哪怕许静则已经困得双眼都快睁不开,挣扎着说让自己先补个觉; 午饭时间原本永远独自吃饭的秦惟宁也突然间和许静则坐到一起,王胖子被迫被挤到对面,幽怨地对许静则唱“你爱我还是他”后,许静则不耐烦地说“爱你爱你我最爱你”随后又补充:“当然了是父爱”。 许静则只能在课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如实对班级同学坦白:他和秦惟宁没什么特别交情,只是俩人的妈恰巧有点交情,秦惟宁周末时间在给他当家教而已,被迫偶尔捆绑。 由于没人敢去问秦惟宁这件事,大家也就只好接受了许静则的这个说法。反正许静则就像土豆,跟谁都能炒到一盘里。哪怕端上来的是番茄条沾土豆酱,人们震惊之余真尝一尝也觉得不是不能吃。 周末许静则出来进行打球或去网吧等与学习无关的活动时间也变少。许静则的数学成绩有所提升,快乐程度显著下降。 不过他想到秦惟宁对他最近始终保持的还算良好的态度,再看一看秦惟宁专门为他整理的薄弱知识点专项习题册——习题册厚度接近教科书,每一道习题都是秦惟宁从高考真题里摘取而来,还按难易程度排了序。 秦惟宁直接把北城一中发的那些练习册拿去垫了桌脚,并评价说“这已经是把它价值最大化的做法了”。 许静则闻得此言,心想秦惟宁本质其实还是很刻薄傲慢,只不过出于敬业精神,对许静则的攻击性暂时下降。 同时许静则也发现,偶尔保持沉默不发言已经是秦惟宁所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他沉默不是因为默认,而是秦惟宁觉得没有和蠢人争辩与解释的必要,他也完全不需要获得蠢人的认同。在秦惟宁看来,真理永远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许静则也只能忍了再忍,心想秦惟宁其实已经为了这份工作牺牲许多。 虽然他现在看到秦惟宁,就像早上听到闹钟铃声一样,几乎是生理反应般地想叹口气。 叹气源于此前的一次意外事故。 周末补课时许静则偶然看到秦惟宁放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的细小裂痕又多了几条,将近覆盖了半个屏幕。 许静则有点心虚地想起来,这几道裂痕极有可能是他造成的,那天在私人会所他把秦惟宁的手机往洗漱台上一扔,听声音砸得是很结实。 当他假装不经意问起秦惟宁手机屏幕是怎么回事儿要不要拿去修修时,秦惟宁只是很平淡地说可能是哪次掉在地上摔了,不影响使用就懒得修理。 但许静则知道秦惟宁是一个连书籍折页、试卷发皱都无法忍受的人。 “许静则。”秦惟宁突然停下,将卷子不轻不重地往许静则面前一推:“你有在听吗。” 许静则有点心虚地发觉自己注意力是有一点偏移,“在听啊。” 秦惟宁瞥了一眼他,说出那句极具杀伤力的话:“那你重复一遍。” 许静则重复到一半,不可避免地卡了壳,“啧,下一步怎么做来着……我有点忘了,你让我缓缓,我想想。” “今天就到这吧。”秦惟宁直接把卷子扣在桌面上,宣告今日课程结束,且他生气了。 秦惟宁现在的脾气已经好到不再会对许静则恶语相向,但只要他不高兴,许静则也就别想好过。 许静则近日已经修炼出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武功心诀,他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傻充愣,秦惟宁就拿他没办法。 秦惟宁开始把卷子抖得哗哗响,许静则就当是风吹树叶;秦惟宁又把书包重重往地上一放,许静则就当是隔壁装修。 许静则双手垫着头往椅背一靠,开始闭眼养神。秦惟宁终于把东西快要收拾完,冷冷地向许静则说:“我走了。” 许静则终于把眼睛睁开,默默地叹口气,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个四方盒子,喊住已经站在门口将要出门的秦惟宁:“这个给你。” 盒子里的手机和许静则在用的一模一样,最新款的手机。彼时该品牌还尚未褪去光环,每次发布会颁布新品后旗舰店外都要大排长队。 “不小心定多了,你拿去用吧。这样我拍题问你也方便点。”许静则的表情很诚恳,像是提出交换条件,“能把给我的备注换换吗?我不想当市民热线了。” 秦惟宁立在门口,视线从白色盒子转落至许静则的脸上,许静则富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秦惟宁仿佛听见有人在地板上拖动椅子,吱嘎吱嘎无休无止,使他又开始烦躁。 他最近烦躁的次数不断增加。忍受许静则实在很难,而他还要持续地用好态度面对许静则,给予许静则刺激,以得到许静则向他告白的预期结果。 许静则懦弱得超乎秦惟宁的预期。有几次秦惟宁都觉得氛围正好,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他专门为许静则留出的告白时间,甚至他还鼓励许静则说他进步很大,将身体逐渐朝许静则靠近,几乎快要与许静则的手臂相触时,许静则却将身一扭,反朝另一边挪走了。 也许今天会是有突破性进展的一天,可是这种场景不在秦惟宁的预设之内,他只能自由发挥。 秦惟宁没有接手机盒,先朝许静则走过来,他听见自己问:“那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房间内静了两秒,随后像定身法术被同时解除,两人立刻去抢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许静则从椅子蹦到床上,秦惟宁凭借距离优势先摸到许静则手机的边角,许静则从床上活鱼般一滚,劈手夺过手机,就要爬起来往房间另一边跑。 秦惟宁从他背后环抱住许静则的腰,许静则一时失去重心,被秦惟宁往后拽,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许静则的卧室床很软,两个人的重量一起倒上去就要往里陷。秦惟宁的手臂卡住许静则的腰,许静则的衣服往上蹭了蹭,秦惟宁的手指落在滚烫的皮肤上,也很像是要陷进去。 许静则的双腿被卡在秦惟宁的腿间,挣扎了两下也没有效果,秦惟宁挪开一只手轻易地抢走了许静则的手机,解锁屏幕,点进微信界面。他有点意外地往下翻,才看到自己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