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已经吃过了,随后便是拖鞋远去的趿拉声。 许静则仰起脸,用手擦去脸上的水珠,眼睛还湿漉漉的,他安静了一会。 秦惟宁已经先行脱离他,从浴缸里起身跨出去,用壁挂上的浴巾擦干身体。 “我之后找机会……和她说。”许静则说道。 “嗯。”秦惟宁转头朝许静则微笑了一下,穿好衣服。 再把脸转回去时,秦惟宁的微笑就消失了。他先推开浴室门走出去。 他看出许静则因为对林奕说谎而感到内疚,然而这种内疚在秦惟宁看来毫无意义。 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内疚的呢?难道林奕不同意,许静则就可以不再是个同性恋? 许静则有时候真的太过优柔寡断,甚至有点懦弱。 还好他也没指望许静则能做出什么决定。秦惟宁想,只要把许静则带到北京去就行了。 如同养狗,有太多人喂它,它那容量不大的脑子就分不清主人到底是谁,还以为可以同时对所有喂它的人示好。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忠诚和爱情一样,都具有绝对的排他性。如果要对所有人忠诚,那实际上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忠诚。 人无二主,就是这样。 出分前的这段时间,总结下来就是“吃喝玩乐”四个字。 不过之后他们都没再做过,因为林奕没怎么出门。 许静则还是没忍住,偷偷地把分估了,那道大题救了许静则的数学一把,估完后他想是稳了。 出分那天,还未到查分时间,林奕已经心神不定,打开电视反复调台,也不知道该看哪个,最后落到新闻频道:“专项巡视组日前已进驻我市开展专项巡查……” “妈,网页可以进去了!”许静则在楼上喊。 林奕赶紧把电视关了,跑上楼去。 对这个分数,许静则不意外,林奕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鼻子一酸流下眼泪,嗷地哭出声来,比许静则还激动。 许静则哭笑不得,递过纸巾又安抚林奕:“妈,哭什么啊,我又没超常发挥到能去京北,不用那么高兴。情绪太大波动对心脏不好,快别哭了。” 林奕擦拭眼角,逐渐止住哭声,说:“也别忘了发给你爸看看。” 许静则“嗯”了一声,说知道。林奕想了想,又问:“小宁呢,小宁考怎么样?” “妈,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京北都是提前锁定目标,不用跟我等凡人一样,傻乎乎在电脑前蹲着等查分。他之前就和我说京大已经联系他了,他肯定是去京大啊。”许静则说。 他把成绩拍下来,编辑了条短信,给许天发过去了。 许天一直没回,许静则也没当回事。他这个爹混蛋的程度总是更上一层楼的。 志愿提交截止的前一夜,许静则悄悄给秦惟宁打电话,电话那端,许静则的声音虽由电波传递,也听得出几分得意:“我选好了,志愿前几个我打算都报北京的,肯定能拦住。哎,真没想到啊,你老公我考这么好。” 许静则只听到秦惟宁这端微微的呼吸声。 “怎么啦,你生气了。”许静则压低声音:“那我不当老公了,让给你行吗。老公,我高考多亏了你。你还在吗?别光喘气,吱个声好不好,给点反馈啊。” “没有。”秦惟宁回答:“刚才信号不好。” “哦。”许静则呼出口气,又问:“真不好还是假不好啊,你是不是故意等着我叫你老公呢?” 秦惟宁浅浅地笑一声:“你叫不叫都不影响我是。” 一直到聊到手机发烫,通话才挂断。 秦惟宁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把那句“我可能去不了北京了,你考虑过上海吗”说出口。 京大招生办工作人员的确联络他了,约他和李当歌到咖啡厅见面。 招生办老师一开始说得很委婉,不过秦惟宁听得很明白,喝了口咖啡,将杯子放回杯垫上,瓷杯的液面猛地抖动,溢出一滴。 “您的意思就是,我的分数不够,去不了我原本预想的那些专业。” 他说得太直截了当,反而是坐在对面的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倒也不是那样。秦同学,你的成绩很好,履历也足够优秀。如果之前有加分的话……” 老师低下头咳嗽一声,说:“不说那些了,我们还是广博人才希望你能来的,尤其是你又这么心仪我们京大,是不是?其实我们今年有个专业改革试点,组建社科大类实验班,文理兼招。你以理科生的成绩来填报很有优势……” 李当歌微笑着轻轻打断了:“老师,社科类……就是原本的文科专业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现在高考的大风向是不区分文理,培养复合型人才也是我们顶尖大学的目标。” 李当歌在桌面上的手交叠着搓了搓,快速地瞥了一眼沉默着的秦惟宁,又看向招生办老师,说:“好的,您费心了。这样吧,报志愿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们回去再一起商量商量。” 走出咖啡厅的玻璃门,六月午后的阳光夺目刺眼,秦惟宁看手里的宣传册,油墨反出道光,映进他的眼睛。 文科。 “京大还是理工类专业更强。”李当歌说:“不用非要图它的名头,我看是上海的专业更好,毕业后在上海直接进外企公司。……都已经是这个级别的学校了,还是优先挑专业吧,专业好就能少走弯路。” 秦惟宁抬起眼睛,半晌后“嗯”了一声。 他想,弯路。 如果人生最后的终点都是化作一把灰,直达还是中转,烧出来的火候也没什么不同。 他没和李当歌再争论,在系统里将上海的学校挪至前面。 虽然他没删除京大,但这也是他和李当歌一起的自欺欺人,以他的分数,他会直接被上海的志愿截走,不可能落到后续志愿上去。 其实去上海也没什么,只要他和许静则说了,许静则绝对也会改志愿。 许静则肯定会说:“哦,上海啊,我早就想感受一下魔都了。那就上海吧!” 但这不一样。因为“去北京”和“一辈子”的邀约是连在一起的。 许静则一向宽容,不会怪他,秦惟宁却知道许静则会在心里暗暗得知,秦惟宁也有不能做到的事。 许静则会宽容秦惟宁,没能去北京。之后也会宽容秦惟宁,没能一辈子。 许静则不会对他说,只会在心里想:嗐,其实我早就想到啦。没做到也不能怪他啊,毕竟全世界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嘛。 如果人人都能做到,怎么还会有“尾生抱柱”这么个典故呢。 放屁。许静则,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忠诚? 忠诚就是你到歪脖子树上去上吊去,我也得把我跟你吊一起。挂在那,路人经过就感叹:“哇哦,一对晴天娃娃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