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则整理着衣领,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不足以堵住秦惟宁的嘴:“啊,有的有的,他妹妹前几天还和我说过,小黑现在有个女朋友了,只不过不肯告诉她,他们好像在搞地下恋情呢……” 秦惟宁将咖啡杯放回杯垫,淡淡地瞟了许静则一眼:“哦,你们那么熟,这种事也会和你说。” “……”许静则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人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秦惟宁的“直言不讳”愈演愈烈,偶尔还会冒出如“如果你是动物就好了,这样我养你在家就是合法的”,“就好像我的嘴和你的嘴接吻一样,它们也在接吻”……许静则此时会把耳朵捂起来,如果没有空闲的手去捂的话,他就只能装作听不见,或者装作不懂中文。 这一切于某一天迎来停止。 许静则终于收到了“大师”寄来的平安符,他等得太久,都快忘了还有这么回事儿了。收到平安符时,大师又特意给他发了个视频,讲了一大串的注意事项。 平安符得来不易,许静则因此加倍珍惜。 他于某个清晨,沐浴更衣,捧着内有平安符的锦盒,一步步地挪到尚在吃早饭的秦惟宁面前,郑重得就差要踢起正步。 两人四目相对。 秦惟宁先是看了眼他,而后眼神落在那个锦盒上,黏住不动了。 许静则此时还有点羞赧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他还说过让秦惟宁不要搞什么封建迷信。 他垂下眼睛,眨巴眨巴,又鼓起勇气:“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秦惟宁停了半天,开口有点艰难似的:“……我以为会是我先。” 许静则有点疑惑:“为什么?你也认识什么大师吗?” “算不上吧,但是听说他手艺挺不错的……” 许静则想,手艺,哦,就是法力造诣的意思。看来秦惟宁是把大师当手艺人使了,倒也不是不对…… “咳,这种事情要心诚的。” 秦惟宁怔了一下,随即竟然有点羞愧一般的:“嗯。那是你跪下,还是我跪下?” “这倒不用吧……你戴在身上就行……” 秦惟宁皱起眉,好像因许静则的随意而有点生气了。 “你随身戴着就行,别笑话我啊,这是我特意给你定制的……” “你什么时候量的尺寸?趁我睡觉的时候吗?”秦惟宁突然问。 许静则打开盒子,拎出一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锦囊。 空气突然安静且凝固。平安符在许静则的手里晃了两下,也许它也有启智的作用,许静则于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里,明白秦惟宁错以为它是什么了。 不能吧。不能把它请回来的第一天就不平安吧!许静则在心中咆哮。 还好,秦惟宁并没多说什么,接过来,将它戴上了。 此后是风平浪静,也许有点太风平浪静,许静则很是不安了几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秦惟宁解释,自己确实没往那方面想。 不是说他们不会有那一天那个场景,而是许静则觉得那不是必要的——他们现在好好地在一块呆着,不就很好了吗。况且他们又不会领到证,只要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就是这样。 不过他还是感觉,秦惟宁好像是有点失望的。许静则尝试解释了几次,秦惟宁只是和他说没关系。这样几遍之后,许静则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提了。 秦惟宁戴上了许静则的平安符,同时也提出要求,让许静则出门练车。 自那次事故之后,许静则就落下心病,不敢再开车。只要一有车从他对面驶来,尤其是大型车,许静则就手心发凉脚底发冷,几分钟内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跳得像要蹦出来。 许静则也知道自己的驾驶技术没有问题,是心理上出了问题。听到突然而来的巨大声响他就害怕的毛病也是逐渐改善的。只不过这次的冲击太过直接,许静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次开车上路。 他本可以拒绝秦惟宁的,可是自平安符事件之后,他有那么一点的心虚。 秦惟宁便在夜里把他带到一条没人的大路上,秦惟宁的车停在路边,他下车换到副驾驶位置去,让许静则上车去开。 许静则满心的不愿意,却还是咬着牙坐上驾驶位,秦惟宁坐到他旁边,又像那天一样。 刚刚打起火,许静则已经满手都是汗。秦惟宁系上安全带,很有耐心地等待他,对他说:“往前开。” 许静则慢吞吞地上路,转弯,对面又迎面驶来一辆大型车,车灯照过许静则的脸,一道光条在他眼前猛地亮起闪过,许静则的心几乎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他浑身湿透了,满脑子又是秦惟宁血淋淋地闭着眼睛,倒在他怀里—— 许静则感觉自己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想对秦惟宁说,他放弃了,他做不到,车也快要熄火。 秦惟宁突然问他:“许静则,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车里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许静则脑海里一片空白,本能地反问。 “你闻到车里的香味了吗。”秦惟宁接着问。 “你换了新香氛?” 几句话过去,大型车已经越过许静则,轰隆一声呼啸而去。 许静则踩了刹车,伏倒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身边是安静的,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又急惶惶地去寻找秦惟宁—— 他先看到的是一大捧白色玫瑰,玫瑰簇拥着两枚戒指,戒指彼此依偎着,在车灯的映照下微微闪光。 许静则愣怔着,望向捧花后面的秦惟宁。 ——后视镜里,十八岁的秦惟宁与许静则挥着手,穿着校服并肩微笑着向他们告别,走向未被告知过的命运;二十八岁的许静则和秦惟宁很有默契地牵着对方,望向无边无际的茫茫星空与原野。 而他们都知道,只要不再回头留恋,无论朝哪里望去,都是向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