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谭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彭予枫提议道:“我们要不走这段野路吧,会更快一些,我看了百度……翻过去其实就能找到休息的地方了。”
掉下山谷和遭遇猛兽袭击都不会发生。陈礼延想。他刚刚只是没看见彭予枫和阿谭,但是为什么那么担心?
等彭予枫说完,陈礼延看见他恰好站在挂在树上的警告牌下,上面写:禁止走野路。陈礼延先前那无端生出的情绪被彭予枫的话冲淡,他立刻笑起来说:“走走走。”
“我跟你一起走。”陈礼延补充道。
小沫则说:“走野路会不会不安全?”
彭予枫对她笑道:“说是野路……但其实路已经被人走出一条很明显的印子,只要跟着之前的印子走就行,会节省时间。”
那细碎的阳光在同一时刻坠落下来,给予彭予枫的脸一种难以言说的生机。陈礼延的目光藏在帽檐下方,他直直地看着彭予枫,听他和小沫说话。彭予枫跟女生说话时会有点意外的羞涩,他不会长久地看你,只是在中途,只是在说某句话的时候,会突然地对你笑起来。
树林间忽然传来一阵鸟扑扇翅膀的声音,哗啦啦——彭予枫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光线继续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发间。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不可捉摸的尘埃,围绕着彭予枫旋转,旋转……
陈礼延的手臂上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婉瑜担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陈礼延看向她,听见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雾,由远及近:“你发什么呆?”
陈礼延笑起来,语气很温和:“我在发呆?”
“是啊。”婉瑜慢吞吞地说,“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
“对不起。”陈礼延收敛起嘴角的笑容,跟在婉瑜身边调整状态,“我可能昨晚有些没睡好。”
彭予枫和阿谭又消失了。
他们渐渐远离游人常走的大路,野路稍显崎岖,有一段脚下出现挺大的坑,坑上悬着几块沾了泥土的石块——陈礼延先跳过去,然后伸长手臂拉住婉瑜的手,借了她一把力。
“谢谢。”婉瑜说。
她脚下不稳,陈礼延低着头扶了她一下,两人的气息交换,婉瑜看着陈礼延近在咫尺的脸,微微喘着气,低声再次说:“谢谢。”
陈礼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笑道:“没事。”
然后,他快速放开婉瑜的手,对着前面的张浩然喊道:“张浩然!看没看见前面那两个男的?”
这回他不直接叫彭予枫的名字了。
彭予枫。这三个字跳跃在陈礼延的舌尖,发出的音节是如此熟悉,早已烂熟于心。彭予枫。这三个字像陈礼延小时候吃过的跳跳糖,无数颗粒在柔软的口腔中炸开,甜味和酸味交缠,让人口齿生津。
张浩然回头,手作喇叭放在嘴边:“他们在前面。”
婉瑜也听见,努力跟上陈礼延,说一句:“彭彭不会丢的。”
“嗯?”陈礼延莫名地紧张起来。
“我说——”婉瑜的手搭了一下陈礼延的肩膀,“彭彭不会丢的,这里没有这么偏,我们是在杭州,不是去了热带雨林……你不用真的时时刻刻看着他。”
婉瑜的神色如常,但说出来的这段话却如惊雷炸开在陈礼延的耳边。陈礼延张了张嘴,恍惚看见湛蓝天空好似劈开一道白色闪电,无风也无雨,只是一道闪电劈下,劈倒他面前山顶的一棵巨树,巨树轰然倒塌,冒出火和烟,陈礼延的后半段行程就走在火和烟之中。
六人翻过棋盘山,去龙井路汇合,找到一家没怎么吃过的杭帮菜。
张浩然说这里点评分数挺高,就是环境有点苍蝇馆子,问大家能不能接受,婉瑜和小沫都能接受,那剩下人的意见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长木桌铺上碎花桌垫,点菜不能扫码,要去老板那儿看菜单。陈礼延和张浩然负责去点菜,张浩然让陈礼延报菜名,陈礼延报了一串,两人又去冰柜里拿饮料。高中好友悄悄问陈礼延:“怎么说?和婉瑜的感情增进了没有?”
“有吧。”陈礼延含糊地说。
张浩然揶揄道:“你把握住机会,这个姑娘真的挺不错。”
“行行行。”陈礼延笑起来,“你管好你家小沫吧,我看她之后就走不动了,你估计得背她。”
“别提了。”张浩然露出一个宠溺的笑。
陈礼延第一次不敢和张浩然说,他其实后半段走得云里雾里,和婉瑜说是说了一些话,但都是很没营养的内容。他的那些信手拈来的小故事,爱逗人的小心思就这么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来玩,怎么会这么没滋没味呢。陈礼延再次叹一口气。好别扭。继续笑。不要停止下来。不要表现出不开心。
陈礼延拿着饮料返回,看见彭予枫和阿谭凑在一块儿,两人在看阿谭手机里的游戏,相处得十分亲密无间。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陈礼延想。还是他带着彭予枫去abyss,彭予枫才有机会认识阿谭。
砰。陈礼延把饮料放在桌上,彭予枫和阿谭顿时抬起头一齐看他,陈礼延好脾气地问:“喝雪碧、可乐还是椰奶?”
阿谭说:“你好像是那个空姐。”
“我靠。”陈礼延服了,“你最起码说我是空少吧,有我这么五大三粗的空姐吗?”
几人听到又一起笑起来。
彭予枫也笑起来。
第27章 他是渐入渐出的背景乐
彭予枫果真和阿谭“绑定”了一天,但他总是觉得陈礼延在看他。
吃饭的时候在看他,走在他身后的时候也看他,他们一起去满觉陇买咖啡的时候还在看他。
这里有不少很小资的咖啡店,女孩子们喜欢去这种漂亮的地方打卡,几人便结伴去买咖啡喝。彭予枫正在看菜单,感觉陈礼延靠近他一些,也低下头在看。陈礼延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彭予枫的耳畔,他说:“你不是失眠吗?最好喝没咖啡因的吧。”
彭予枫叹一口气,说:“我失眠已经好了。”
“真的?”陈礼延想不起来更多,“最后是怎么好的?”
“听古典乐啊。”彭予枫看他一眼,默默地选了拿铁,小声地嘟囔一句。
陈礼延说:“那我的方法还是挺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