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隐阁,听着就贵,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幽静地带。
游辞打车来了以后,还得沿着弯曲的青石小道步行,再经过一座精致的小桥才能到达。
餐厅的主体建筑浮在湖面中央,外墙由透明的落地玻璃构成,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湖光山色,点点光影从水面反射到天花板。
游辞站在餐厅入口,仰望山间,远处的湖水在夕阳下泛着波光,像撒了金粉的绸缎。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绕着木栈道走了几步,拿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发给妈妈。
不远处的湖岸边,几棵垂柳下摆放着一张白色的木制长椅,椅背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怀疑看错了,试探着走过去。
脚步声很轻,但依然踩得木板微微发出声响。
最终,还是闻岸潮的眼角先捕捉到他的身影。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餐厅内传来:“游辞,怎么不进来?”
游辞回头看了一眼餐厅门口,看到许兰正站在玻璃门后,透过薄薄的纱帘,向外张望着他。
他飞快地瞥了闻岸潮一眼,闻岸潮迅速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刚看风景。”游辞匆匆走向餐厅大门。
许兰笑着招呼他:“风景是不错,快进来吧,上菜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游辞边走进去,边满脑袋问号地扭头看去。
根本看不见了。那个谜语般的帅家伙。
……干嘛夸他?
游辞刚推开玻璃门时,便看到许兰坐在主座,优雅端庄,穿着一袭浅色旗袍,与餐厅的湖光山色浑然一体。
而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男人半倚在椅子里,姿态随意,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搭在椅背上,动作间尽显散漫。
好眼熟……
岁月虽未能完全抹去他年轻时的轮廓,但脸上过于鲜艳的红色酒晕,以及微微发福的下巴,都让游辞有些不敢认。
他见到游辞,却立刻抬起头,露出一个热络的笑容:“哎哟!这不是游辞吗?好多年不见了哇,快过来坐,快坐!”
想起来了!是闻岸潮的爸爸,闻兆。
闻兆的话语大而响,尾音还带着几分酒气的浮躁。他站起身,微微左摇右摆,像个不倒翁似的稳住自己,手中的酒杯却险些洒了。
游辞连忙快步上前:“叔叔好,好久不见。”
听他身上叮当作响,原来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右手食指更是戴着一颗硕大的钻戒,连一旁的水晶酒杯反射出的光都显逊色。
他热情地给游辞满上,许兰却淡淡道:“人家孩子不喝酒。”
这两人竟曾是夫妻。若不是坐在一张桌边,甚至很难将他们联想到一起:一方是古典端庄的幽兰,一方却是俗艳张扬的劣质金饰。
“那就少来点儿!”闻兆爽朗地拍了拍游辞的肩膀,力道不轻,接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笑得更热情,“果然是高材生,气质到底不一样。这孩子小时候我见过一两次,那时候就聪明懂事,一看就前途无量!”
游辞下意识地笑笑,在对方夸张的热情下感到尴尬。
他偷偷瞥一眼许兰,却发现她正端着茶杯,低头浅酌,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和游辞轻声细语道:“他本来在隔壁包间里谈生意,叫咱们碰上了,非过来喝几杯。”
闻兆只是哈哈大笑,语气亲热得让人无从拒绝:“游辞啊,别看你现在是老师教书育人,可总有一天要接触社会。这种场子,说实话,早晚得学会怎么混。”
许兰微微蹙眉,轻轻拍拍游辞的手背。
游辞猜这意思是:少听这劣等俗物放屁。
闻兆也看到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是打心眼里喜欢游辞,还不能多说两句?”
许兰淡淡笑笑,不理会他,而是问游辞:“你刚刚来的路上看见岸潮没有?说是接个电话,半天不回来。”
游辞立马说:“没有。我没看见。”
许兰没再多问,只是招呼游辞先吃菜,闻兆则坐到旁边,一边敬他酒,一边继续夸:“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真厉害,听说你研究金融?现在这行业好啊,叔叔以前可是靠这个起家的,虽然是房产那块,但也离不开这些个、呃,资本运作!”
游辞和他客气:“叔叔的经验我可学不来,您的成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他推脱不过,最后还是喝了几口。手机这时候响了,竟是闻岸潮:
【给我拿瓶酒。】
【凭什……】
他又全部删掉。这个自然而然的要求,竟让他觉得闻岸潮或许很在乎他……因为没有那种生疏的客气,难道他们的距离比他以为的要近?游辞快被这个念头淹死了。
他匆匆借口去厕所,出门就找服务员要了瓶酒。
这次出去,是绕远路且猫着腰的。
就要见到他了。游辞脚下生风,几乎快要变成一只蝴蝶飞起来。
湖面漆黑如墨,倒映着周围稀疏点缀的灯光。岸边有几棵高大的水杉,地上铺着细沙与碎石,隐隐可见一条蜿蜒小道伸向湖心亭。
人呢?他打电话:“在哪?”
闻岸潮简短道:“我看见你了,往前走。”
看见我了?
游辞心跳如鼓,视线顺着小道延伸,终于在亭子外瞅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