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直到此时还是碎的。破了的洞,冷风灌进去,他止不住地哆嗦。
秋天真是好残忍。
妈妈说:“还秋天呢,都立冬了。”
游辞心不在焉地狡辩:“叶子还黄着。”
的确已经很冷了。在人民公园老旧且忙碌的市井风景中,游辞的心依然属于秋天。
妈妈拍拍他的背,突然说:“你和齐天还在打那个破游戏呢?”
游辞“唔”了声:“最近没有。”
妈妈不满道:“一个老师,一个博士,跟一群小学生打游戏!”
游辞:“但是……”
妈妈:“还天天输!”
游辞:“……”
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铺了一地碎金。
相亲角密密麻麻立着各式手写或打印的纸张,详尽地罗列着每一个被挂出的名字、年龄、身高和收入。
老人们围坐在长椅上,或低头看纸,或抬头交谈。
偶尔有路过的年轻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又迅速别开——只要我少看几眼,这一天就轮不到我身上!
但轮到游辞身上了。
在熙熙攘攘的谈话声中,日光透过枝叶斑驳洒下,照在游辞身上却不怎么暖。他垂着头跟在妈妈身后。
已经无所谓了,他这么想。
妈妈左顾右盼,低声和他说:“坏喽,怎么都是家长,没见孩子跟着来的?”
游辞说:“那我走?”
“走什么走!”妈妈一把拽住他,理了理他肩上的风衣,低声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站这儿给他们瞅瞅,肯定有戏!”
这话刚说完,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女人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资料。
女人眼睛瞅着游辞,随即和妈妈寒暄起来:“老姐妹,您儿子长得真俊啊!看着斯斯文文的。做什么工作呀?”
妈妈立刻笑着接话:“哎哟,小孩就是大学教书的,也没什么出息!”
游辞的笑都僵了。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大学老师啊!”女人眼睛一亮,赶忙接着说,“我家闺女做医生的,平时特别忙。这不,今天还在加班,都没空过来。”
老师和医生,游辞抬头看天。真是好适合结婚啊!刻板印象加一。
妈妈见对方殷勤,连忙把游辞往前带了带:“哎呀,您家姑娘可真有出息啊!医生加班很辛苦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拼。”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游辞有种在销冠之间夹缝生存的感受——还好他只是个产品。
妈妈笑着问:“闺女没跟着来,性格怎么样?肯定跟您一样大大方方,也不娇气吧!”
这话一出口,女人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她依旧笑眯眯地问:“性格嘛……得看您说的‘不娇气’是指什么?”
妈妈一愣,赶忙解释:“就是性格好,懂事,明事理!”
女人眼珠微微一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家闺女啊,可温柔了,特讲道理。肯定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但从小被宠着长大,特别娇气。”
妈妈赶紧摆手:“我就是想夸您家姑娘性格好。”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也没多想。您慢慢看看,慢慢看,哈哈。”说完,又和游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妈妈拉着游辞反省:“怪我,说话没拣着!这张嘴,真是……”
游辞想笑。他真的笑出来了。
妈妈瞪他一眼:“刚才怎么不帮我圆个话!”
“不知道说什么……”
手好凉啊。游辞低头看手,有点想他了。
那个让我伤心的人,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妈妈并不气馁,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愣什么神呢!你去这头,我去那头。上点儿心,别成天像个木头疙瘩似的。”
说完,她瞄了眼游辞的站姿,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腰挺直!站精神点!”
游辞:“……”
他没再说话,双手插兜,脚步散漫地朝妈妈指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热闹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精打采而减弱。游辞刚站定没多久,就引来几道目光。有几位家长绕着圈张望,似乎在寻找机会搭话。
“哎,这小伙子挺好啊。”一位大叔凑了上来,满脸热情,“工作做啥的?”
“高校教书。”游辞回答得言简意赅。
大叔眼睛一亮:“铁饭碗!家里人多不多?”
“一个弟弟。”游辞顺口道。
大叔笑容稍微僵了僵:“弟弟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