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辞立刻说:“我没有,再说你怎么知道?”
闻岸潮道:“听出来的。”
游辞不说话了。快没法和他说话了,他努力掩面保持冷静。其实昨晚有那么一瞬间心都死了,想着再也不要爱他这种人。结果他后来那样……
除此之外,还想起另一件事。
早上,是他先醒来。腰和眼睛都是酸的。难道哭了?游辞摸着睫毛,很干,或许昨晚真的哭过。
再低头,先看见闻岸潮的手。他的手臂横在自己的肚子上。手,松松地张开。指节毫无防备地绽放,像一朵柔软的花。
游辞不自觉地握上去,很轻很轻。
牵手了。他屏住呼吸。好奇怪,做都做那么多次了,牵一下手,心脏还是会噗通、噗通地唱歌。
其实……也可以很简单啊。他心里的裂缝缓缓愈合,发芽。连在一起的手心传来汗湿的温度,丘比特的箭发射——刺穿刚刚愈合的红色心脏。
这种又快乐又伤心的感觉。爱原来是这样的吗?
等等。
他猛地扭过头,对上闻岸潮漆黑的眼睛。
醒了?什么时候……
闻岸潮翻了个身,将他的手举起来,交握着,在太阳下看。
游辞一时慌了,光从他们的指缝漏下来,像条流动的金鱼,游入他睁大的眼睛里。
他说:“你的手比我小。”
握在一起,用力了一下。十指相扣。
这一幕,不知道又要记多少年。
*
等下了车,游辞问他:“我眼镜呢。”
闻岸潮说:“丢了。”
游辞走得很快,话也快速地讲:“快给我。不要闹了。”
闻岸潮算是看出来了:“回家你压力很大?”
游辞心想,你多厉害啊。什么都能看出来。
闻岸潮:“现在是讨厌我,对吧?”
游辞:“……喜欢就送你,我不要了。”
闻岸潮笑笑,从兜里拿出眼镜给他,还调戏了一句:“不戴很好看。”
游辞接过来的动作因此迟疑,忍了好久,还是问他:“戴上就丑吗?”
“也好看。”闻岸潮说,“另一种好看。”
游辞边戴边问:“不戴是哪种好看?”
闻岸潮:“说了你又生气。”
游辞:“……我知道了。”
他是不是只喜欢我的身体?有点矛盾地这样想。
闻岸潮突然说:“昨天晚上,梦到和你吵架了。”
游辞说:“是吗。稀奇。”
闻岸潮是赞同的口吻:“我们还没吵过架。”
游辞心里说,我的意思是,你能梦到我,这真稀奇。
“谁赢了?”短暂沉默后,他问。
闻岸潮笑:“你只在意这个?”
游辞:“还能在意什么……那我们为什么吵架?”
是不是你想把我踹了,于是我终于对你爆脏口了。他有这种猜测。还恶毒地想着,你可真是活该。
闻岸潮说:“记不起来了。”
他摸摸下巴,收废品的三轮车自他身旁的街道吆喝着驶过。冬天的阳光很薄,但足够生动,照在他脸上,有脚踏实地在生活的感觉。
游辞稍微放松了些,笑起来:“那你还跟我讲。”
“我只记得那感觉不好,”闻岸潮说,“看见你牵着我的手,以为还在梦里,没想到能有这样的结局。”
听上去像情话。游辞有些茫然。
游辞说:“你都记不起来吵什么了,万一是你生气才吵的架呢?”
闻岸潮笑笑:“和谁生气没有关系。”
游辞不懂:“怎么没关系?你生气就是你有理,那我牵你手,你该更生气才对。”
闻岸潮看向他。此时他们正穿过一片旧街区,灰褐色的老房子,树上挂着每年都用的旧灯笼,又红又灰。
在这样的背景下,穿着蓝白相间羽绒服的游辞,脸好像在发亮。
闻岸潮伸出手,在要碰到他脸的时候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