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游辞闷声撒谎,“她就是忽然说这个。”
“不是跟她说你和男人睡觉?”
“……和这句没关系。”游辞抓着头发,突然说,“其实我没那么恨她,其实……我不恨她。”
“恨就恨了。”闻岸潮的声音低而沉,“今天你伤害她,明天她伤害你。感情都是这样,不用太愧疚。”
“……嗯?”游辞有些惊讶,但想来想去,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是,好冷漠——好像只是随口说的,但听到,就是觉得好冷漠,感觉这人的骨缝里都是冰渣子。怎么一丁点感性的地方都窥探不到?
他心里其实有太多话,堵在喉咙口,最后变成一句:“那你有恨过我吗?”
闻岸潮反问:“你恨过我?”
“恨过。”游辞承认。
“白天?”
“以前也有。”
闻岸潮却没有追问。
手机屏幕偶尔亮起,消息和未接来电堆积在上面,他没有看也没有回复。车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时间,他们的存在也仿佛变得轻盈而遥远。
游辞的心沉下去。
“再有四个小时。”司机低声提醒。
也就是说,到达栖风市区得天亮了。
路边偶尔有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光,映着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爆竹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远处的烟花再一次升空,那一瞬间,游辞感到自己是无数个过年场景之外的一粒尘埃。母亲的身影,房本上的名字,甚至闻岸潮的气息——这些都像是不属于他的一部分。
他在这辆飞驰的车里,奔向离家愈来愈远的地方,身旁是一个也许并不真正属于他的人。
“你妈说得对。”闻岸潮说这话时没有表情。
游辞睁开眼睛:“嗯?”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他淡淡道,“你太好,留不住才是应该的。”
“……这叫什么话?”
“上大学那会,有个舍友种了盆花,天天浇水,盼着它开花。”闻岸潮低声道,“但它一直不开,后来他家里有事,休学搬走了。走了以后的那个春天,花开了。”
游辞被这突然到来的故事搞懵了:“……那他知道吗?”
“他把所有人联系方式都删了,和我们关系也不好。”闻岸潮心不在焉地回答,忽然一笑,“告诉他又怎么样?没有人会为了朵花再搬回来。”
“不用搬回来,拍给他看看也行啊。”游辞听得胸堵,皱着眉说,“突然说这些,都不像你了……”
“你以为我什么样?”
“不是我以为……你自己不也说自己是乐观的人?刚刚这些,很悲观。”
“说花的事,你倒听得挺认真。”闻岸潮笑笑,“那花跟我没关系,也不是我的故事,讲完就不算数了。”
游辞困惑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眉头紧锁不解,最后放弃了,闭上眼睛,感受着车子继续向前驶去,心跳在沉默中放缓,风景一幕幕倒退,时间也悄悄剥落。
只有命运在前方等待。
*
到地方后,天已微亮。游辞短暂眯了一会儿,睁开眼,才发现车停在自己公寓楼下。
闻岸潮见他醒了,说:“你先回去,我得加个班。”
这就是回来的意义?游辞下意识说:“我就不能——”
——和你一起去?
“结束我就来找你。”闻岸潮打断他的话,就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不容易。
游辞二话不说打开门下车,没走几步,听到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这是除夕当天的清晨,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
闻岸潮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回来的?又知不知道,现在根本离不开他……
祸不单行。
游辞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手机便震动起来。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是学校人事处。
他站在玄关,带着一丝疲惫接起:“喂?”
“游老师,”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且谨慎,“现在方便吗?”
游辞没所谓这个无谓的寒暄,直接问:“什么事?”
对方停顿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事情有点复杂,我得提前通知您一声。”
游辞垂下眼,视线落在门口那双没来得及换下的鞋子上:“嗯。”
“就是那件事,举报人声称你是通过私人关系入职的,还提到了许兰教授……甚至有些针对学校领导的言辞。这件事已经引发了不少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