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吸口气:“我认识两个高校监察系统的老头儿,得走点关系。”
“能走吗?”
“我试试。”老周语气迟疑,忽然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是为了老太太,还是为了他?”
闻岸潮低头扫了眼桌上的预警通知,说了句模糊的话:“没区别。”
老周嗤了一声,又摇头:“我也真傻,当然是都有。”
她靠进椅背,声音低下来:“这句话不该我说的,尤其你更不需要。但这个时候……游辞,不该是你考虑进去的因素。”
闻岸潮没出声,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页页翻看。
老周忍不住补了句:“我们扛得住的,他扛不住。尤其接下来如果真牵扯出去,风一吹哪都是刮他的脸,到时候就不只是停职调查了——”
“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
电话是在游辞走后,他才拿出来的。
他盯着那串熟悉的号码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拨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也许是告诉他所有真相,也许只是想听他声音。
手机贴近耳边,各种喧嚣的声音挤进来,远处竟像是有人喊、有人笑,有车子驶过街口的声音。
只是。
十秒不到,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一秒,耳边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静音键。原本震耳欲聋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原来,这是很久前某天记忆里的画面。那时候,他也是在给游辞打电话。
记得是在街上,烧烤摊的煤火被一盆水猛地浇灭,油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音响店慌张地把喇叭拔掉,音乐嘎然而止。因为城管要来了,老板在收摊,邻居在关门,街口变得冷清空荡。
电话没有拨通,像极了现在。
【通话已被对方挂断】的提示冷静地浮现在屏幕上。
像是某种命运的回声,在这个除夕夜里,格外安静地提醒他:
一切都收摊了。
第74章 爱是有开关的吗(二)
离开栖风市,也离开他,竟像换了个世界一样。
尽管疲累,游辞突然得以喘一口长长的气。
到了医院,他反倒冷静下来,回归大人的身份。医生在急诊室外告诉他们:
“抢救暂时成功了,止血反应还不错,但病灶在肺尖,靠近大血管,后续还要继续观察……如果能挺过这一关,再做一次pet-ct,确定有没有远处转移。”
母亲刚入院时吐血不止,是因为肺部肿瘤破裂引发出血,加上她有高热和血氧饱和度低的情况,所以当时病危通知书下得很快。
但是,经过急救、止血和一轮初步治疗,暂时转入了观察期,肿瘤仍在,但暂时压住了炎症和出血。
坏消息让人冷静,好消息却令人脆弱。游辞心跳登时空了一拍,嗓子发干,有什么东西卡在胸腔上不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突然想起昨天刚到家的时候,鞋子还是新的,好像刚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样。
现在,全是泥,全是水,灰蒙蒙的。
原来妈妈的病是真的。也原来,她是这样强大且孤傲,这点他远远不及。
游辞变得更加沉默,医院里不全是眼泪,而是很吵,很散,很没有人情味。亲戚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后面只剩筋疲力尽的沉默。
林昱晨作为在场最天真的那个存在,执着地认为游辞是改变一切的天神:妈妈似乎不会“死掉”了、大人们也不再吵架了,他依偎在他身边,偶尔讲讲学校的事情,偶尔发呆。
林昱晨盯着游辞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突然问:“哥,你看得懂吗?”
游辞的手指停在那行「肺尖型腺癌可能」的字上。
林昱晨问:“是不是很严重?”
游辞把手机黑屏:“比高考数学最后的大题难一点。但也不是没救。”
林昱晨无精打采地重复:“比数学大题还难……”
“嗯,医生不是说要再观察吗?还有pet-ct。”游辞声音很轻,带着点哄人的口气,“就像做一次大检查,查完才知道用什么药管用。反正现在稳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听话。”
林昱晨低着头。
很久,他才说:“我有鼻音她都要问我好几次是不是感冒了,现在她吐血了,我们才知道她生了很严重的病。”
游辞半天才应了声:“嗯。”
“不想没质量地活着,”游辞低声说,“她应该做了功课,觉得没意思。换做是我……”
林昱晨眼睛红了:“但是哥,不会很恐怖很怕吗?我连感冒自己去输液都觉得孤独。”
游辞脱口而出:“她是我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