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慕珍显得有些着急, 顾不得礼貌客套,下颌朝倪禾栀站立的方向点了下, “小陈,麻烦你带她下去换衣服。”
“好的。”女人微微欠身,朝前伸出手:“请跟我来。”
外头看着极为浮夸的会所, 里头却出奇安静, 布局装潢也很低调,但处处透着高雅,铺嵌的琉璃地板, 中间竟刻意凿出冰裂的纹路, 撑着倪禾栀的细高跟,哒哒哒极富音律。
她被带到一间不足五平米的更衣间, 女人拿出一套墨绿色旗袍递给她:“在我们这里做事,都要穿统一的着装,换好衣服叫我, 我一会带你去包厢。”
深咖色的木门旋即关上, 倪禾栀捧着衣服, 半低着头, 牙齿咬的下唇发白, 那些高高在上的骄傲和自尊,像一团面絮似的被人攥在里狠狠蹂躏, 揉烂了又被扔地上,反复踩踏碾磨。
高贵的天鹅被抽掉一根脊骨,倾天覆地的屈辱,一刀一刀地划进她骨头里。
忍……
倪禾栀告诉自己,奶奶后续的护理还要一大笔钱,再耻辱也得忍,忍到倪青瑶回来,就再不用看江穗脸色。
会所走廊的角落。
江穗点燃一支烟,任由它在指尖燃烧,雨后泥土的潮湿气味一阵阵扑上来,空气像拧不干的毛巾,湿乎乎闷在她心口。
焦躁不安的情绪连池慕珍也感觉到了,拍了拍江穗的肩:“别担心,那些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受过专业训练,不会出问题的。”
烟雾弥漫间,江穗抬起眼眸问:“你确定……她带刀了 ?”
池慕珍点了点头:“没错,是一把折叠的剔骨刀,足以伤人性命。”
江穗弯起唇瓣,眼底却浮出水光:“她真的……跟晓芙不一样,骨头硬的很,晓芙太柔弱了……慕珍,你说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她怎么敢去跳楼?晓芙最怕疼了,手指划破一点都会哭很久……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一定很疼,是不是?”
“阿穗,别这样……别再折磨自己了……”江穗又陷入自苦中,池慕珍心里也不好受,可她知道江穗走不出来,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徒劳。
江穗眼眶彻底红了,她哆嗦着手猛吸口烟,又沉沉吐出来,两滴眼泪扑簌一下滑到鼻尖。
“花姨说自杀的人不能上天,有时候我真想自我了断,到了地狱,十八层的路我也要一层一层地找,找到季晓芙好好问一问。”
“我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走的那么决绝,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上?”
“阿穗,别再说了……”池慕珍伸手抱住江穗,压在自己肩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我心里难受……”
“对不起……”江穗退开一点距离,用手背快速擦掉泪痕,深吸口气,扭头看一眼更衣室方向。
再开口时,情绪已然调整好,淡声说:“她出来了,我们按原计划行动。”
“好。”池慕珍在江穗看不见的地方,轻眨了下眼,将眼底的湿气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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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禾栀踏出更衣室,饶是见惯美人的会所领班也不由看直了眼。
墨绿色的紧身旗袍衬的她肌肤如象牙一般白润光洁,改良版的短款,下摆在膝盖之上,弧形的衣领包裹她修长的天鹅颈,无袖的设计露出圆润细腻的香肩,胸前和后背缠枝牡丹图案,凹凸有致的身材将图案突显更立体,真是风情万种,倾国倾城。
领班略呆了一瞬,倪禾栀已经走到跟前,她连忙把托盘递过去,叮嘱道:“在我们筑月会所,所有陪酒小姐都要遵守一点,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和顾客发生冲突,遇到态度不好,无理取闹的可以来找我,切记不能动手,明白么?”
领班边说边把一块亚克力工牌别在她胸口,倪禾栀垂眸,上面写着:【服务生芙蓉】
倪禾栀自嘲一笑。
原来倪青瑶常跟她说的“阶层”,是真实存在的,在会所工作的女孩都要带面具,连真名都不配有,卑微低贱到如此境地。
倪禾栀端着酒水走到包厢门口,领班替她打开门,房间里乌烟瘴气,长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各个左拥右抱,喝酒玩牌的都有,茶几上摆着两摞钞票,红酒杯堆成高高的塔状。
倪禾栀垂下眼帘,目不斜视地走到茶几边,放下托盘,朝玩的正嗨的一群人略微躬了躬身,转头就要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男人压迫的声音悠悠传来:“江总说有诚意合作,这几天要让我们吃好喝好,玩的尽兴,还说这里是昌平最好的会所,我看诚意不过如此,啧!最好的会所就这服务水平啊。”
倪禾栀脚步顿住,回身面对他一颔首,公式化地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男人推开身边的陪酒小姐,摇摇晃晃站起身,因为背对的角度,倪禾栀没看见他伸手调整耳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