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知道魏轩迟早会查出来自己装失忆的真相。当年左州一战,父兄皆殁于沙场,他们的行军布阵图被人泄露,十万大军尽数折在了那处绝谷。若不是父兄以血肉之躯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她早该和镇国府上下三百余口一样,永远留在左州那个飘雪的冬日。
后背的箭伤又在隐隐作痛,那道贯穿肩胛的疤痕时刻提醒着她——苟活至今,不过是为了查清那日绝谷之中,究竟是谁在背后递出了那柄捅向镇国府的刀。
她祁家儿郎可以马革裹尸,可以血染疆场,但绝不能成为朝堂党争之下的冤魂。
魏轩与祁宁议定盟约后,特意前往明德殿向皇后禀报此事。他隐去了祁宁假作失忆的细节,只道二人已达成共识。皇后闻言凤眸微亮,执起缠枝莲纹茶盏浅啜一口,赞许道:我儿近来处事愈发周全了,倒真有储君风范。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明日母后便去紫宸殿,请你父皇为你们赐婚。
不过三五日功夫,描龙绣凤的明黄圣旨便降到了祁府。钦天监择定的吉日里,祁宁将着翟衣戴九翚四凤冠入主东宫。朝臣们早见惯了太子殿下与祁家小姐同游曲江的盛景,此刻听闻圣旨,也不过是捋须感叹一句果然如此。倒是有几位夫人私下议论,说那祁家姑娘当真是好手段,不声不响就将储君的心攥在了手心里。
随着祁宁被册立为准太子妃,朝中风向骤变。与祁宁私交甚笃的楚德府前车马渐稠,那些往日里连正眼都不瞧他的官员们,如今个个提着厚礼登门。楚德面上含笑应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官场上的起落,从来都是登高必跌重。
偏生那大臣太傅杨青看得眼热。他原以为楚德落在他手里必死无疑,谁知竟让这厮逃出生天,如今还借着准太子妃的东风青云直上。这日下朝,杨青站在汉白玉台阶上眯眼望着楚德远去的轿子,突然对身旁谋士阴测测一笑:去查查,楚大人家眷近来可好?
不过三日,手下便来禀报:楚夫人在汴河大街开了间点心铺子,生意倒红火。杨青抚着腰间玉带扣,指尖在貔貅纹路上来回摩挲:本官记得...汴京最近正在整顿市肆?
这一日,聂如霜正将新蒸好的点心摆上柜台,蒸笼里飘出的甜香还未散尽,忽听得铺门砰地一声响。但见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闯进门来,身后紧跟着两个腰挎铁尺的衙役。
官爷明鉴!那汉子指着聂如霜,手指直打颤,小女就是吃了她家的糕饼,如今呕得黄水都出来了,在榻上翻来覆去直打滚啊!话音未落,两个衙役已一左一右钳住聂如霜双臂。
聂如霜手中端着的海棠糕啪嗒摔在地上,胭脂色的馅料溅在青砖缝里。二位差爷且慢!这定是...她话音未落,年长些的衙役已将铁链哗啦啦抖开:有冤屈去堂上分说,我们只管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