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菁菁拿着玻璃球,回到食堂旁边。
为了方便推车进出食堂运货,台阶旁边有斜坡。
她示意薛琴看自己手上的玻璃球:“你看,我把玻璃球放在这儿,它会滚向哪里?它滚动的时候,我们谁都不伸手,它自己选择方向。”
薛琴看到玻璃球从斜坡上滚下来,直接翻了个大白眼:“你说什么鬼话呢?它自己选择个屁!我学习差我也知道重力,它肯定会滚到下面啊。”
叶菁菁点头:“是啊,这就是女人自由选择的结果。”
她伸手指着斜坡,“这个斜坡就是我们的社会规则,它本来就不是水平的,女人还怎么自由选择?”
“你看咱们厂的工人,青工,没结婚的。男工抽烟喝酒,礼拜天呼朋唤友出去搓一顿,是不是挺正常的?”
薛琴点头,这种情况很常见。不仅仅是纺织厂,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国营工厂都这样。
现在是没月光族这个名词,但月月等工资花的人不少见。
“可是换成女同志呢?比如说抽烟喝酒了,人家看来就是女流氓。就算用自己挣的工资自己攒下布料,给自己买布做衣服。但凡多做两件,其他人会怎么说她?”
还能怎么说?臭美,搞资本主义那一套,不是过日子的人。
“等到他们结婚以后,男的抽烟喝酒,照样是正常的。哪怕家里买菜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盐水泡饭。有几个男的为此戒烟,把烟钱给省下来了?”
“换成女同志,家里但凡有布票有余钱,要么买布给丈夫做衣服,要么给儿女做。是她们不需要新衣服,不需要体体面面地出现在人前吗?”
“三口之家,家里有一个鸡蛋的情况下,要么丈夫吃要么孩子吃。两个,那么丈夫孩子各一个。是女同志不工作,她们不干活,她们不需要营养吗?”
“就算有三个鸡蛋,一人能分一个的情况下。她们都要把自己的鸡蛋分一半给孩子,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母亲。是她们不喜欢吃鸡蛋吗?”
叶菁菁的手点着斜坡:“这就是女性面对的社会困境,看似平坦,其实是斜坡。貌似自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有重力在下面拽着。”
薛琴愣愣地看着,半晌回不过神。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妇女也顶半边天。
她在纺织厂上班,看到的是女工比男工更多。
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妇女是顶着半边天的。
然而顶着半边天的妇女,履行了义务,却没有享受到权利。
“所以要上桌啊。”叶菁菁回头看食堂,下巴示意他们刚才坐的那张饭桌,“因为我们上桌了,我们能说话了,所以我们才能争取我们想要的。”
“以后我们要做的是,让更多的女同志上桌。”
“上桌还不够,我们要做那个能点菜的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