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理起身认错,“是儿子疏忽了。”
国公爷正色道:“你一向仔细谨慎,为父从无担忧。但今日看,你还是不够慎重。你可知,你的一时疏忽会让晨儿误判朝局。”
顾晨忙起身,道:“外祖,那日我来去匆忙。舅父一心为我着想,匆忙间能理出一份名单已是不易。外祖就不要责怪舅父了。”
“罢了。坐吧。”
甄惠眨着大眼睛,见父亲和阿姐坐了回去,默默松了口气,身子坐得更加端正了。
国公爷说回正题,“要说李家兄弟与德善侯的亲缘关系,那可要数上几代,拐着弯才能攀上亲戚。李牧十四五岁时,孤身带着幼弟李光来京城投奔德善侯府。那时,德善侯在朝中极有权势,行事张扬,可谓是风光无两。侯府自然是瞧不上穷款潦倒、八竿子打不着的李家兄弟。但德善侯这人极好面子,还是让人给李牧谋了个门卒的差使,给了二十两银子,算是将人打发了。隔年,发生了‘嘉阳之乱’。”
国公爷看向顾晨,道:“你父王能够率军顺利的进入京城救驾,正是李牧拼死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嘉阳之乱’是坏在巡城兵马司,皇上为了削减巡城兵马司的权利,便将城门守卫之职从巡城兵马司中拆分了出去。论功行赏之时,皇上直接升了李牧为京城守将,赏金银,赐宅邸。当年,咱们国公府自然是得了重赏。可若论得赏最大的,是李牧。一夜之间,从一个小小的门卒成了将军。他这个将军看似只是个守城门的,可他守的是康京的城门,皇上更是将此官职定为正三品。李牧可谓是一飞冲天。你那时尚年幼,应是不知这些。”
顾晨那时是年幼,但心智却不是,她记得李牧立功受赏。但李牧的过往,和德善侯府的关系,她却是完全不知。
甄惠在旁聚精会神的听着,她知道“嘉阳之乱”,却不了解这些事,忍不住问道:“祖父,之前德善侯府瞧不起李牧,那李牧得势之后呢?”
国公爷笑了,“你觉得呢?”
甄惠眼珠一转,道:“那自然是要各种巴结。不过,祖父说当时齐老侯爷在朝中很有权势,又好面子,可能做不出讨好之举吧。”
国公夫人笑出了声,道:“你这孩子,高看德善侯喽。”
国公爷抚着胡须,道:“惠儿说的倒是也没错,原本以德善侯那高傲的性子,确实是做不出讨好之举。不过,当时德善侯府的处境有些不妥。”
甄惠好奇的听着。
“‘嘉阳之乱’事发突然,京中各府无人能料到。事发之后,各府的反应是大不相同。像咱们国公府,荣禄侯府和当时的忠义侯府是府兵尽出,与反贼厮杀。有一些则是早已加入了反贼,不再隐藏,在京中为非作歹,助纣为虐。还有一些是大门紧闭,龟缩起来,左右观望。德善侯府就是闭门观望,龟缩不出的。直到你姑父率军进城了,德善侯才带着府兵出来。”
说到这,国公爷无奈且不屑的笑了笑,道:“平乱后,皇上以雷霆手段处死了所有涉事反贼。有功的都论功行赏。至于那些作壁上观的,皇上悉数清楚,却未有动作,这让他们时刻担心后面会被清算。德善侯自然也是心中不安,便想到立了大功,正得皇上青睐的李牧。虽然李牧与他亲缘甚远,可再远,那也是有亲缘,而且李牧那门卒的差使还是德善侯府给他谋来的。李牧既是他德善侯的亲戚,又立了功,硬要往圆了说,他德善侯也是有功。但德善侯拉不下面子亲自去找李牧,便让他的儿子齐诚带着厚礼,登门拜访。”
甄惠道:“这脸皮也太……额……那李牧是如何回应的呢?”
“李牧收下了德善侯府的厚礼,还给了齐诚二百两银子。”
甄惠噗嗤笑了,道:“当年李牧投奔侯府,齐老侯爷让人打发他二十两银子,他便十倍的还了回去,这分明是在打齐老侯爷的脸呀。”
国公爷夫人道:“可不是,据说德善侯那个老家伙瞧见齐诚拿回去的二百两银子,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几人都笑了。
国公爷道:“后来,皇上以德善侯率领府兵奋勇杀敌,救驾有功,将长公主下嫁与齐诚。其余作壁上观的朝臣,皇上也只是敲打了下,并没有降下责罚。此举,意在稳固朝局。那之后,德善侯府再没有派人去过李牧的宅邸。”
顾晨道:“德善侯当日瞧不上李牧兄弟二人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的血脉关系本就疏远。但到底是帮了他们一把,给李牧谋了个差事,又给了些银子,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国公爷颔首,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牧得势后,他们兄弟逢年过节,晚辈该尽的礼数都会尽到,让人挑不出错处。”
国公爷看向儿子,道:“若没记错,李光是状元及第?”
“父亲没有记错,宏光九年,皇上钦点李光为状元,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先后在六部任职。李光精通‘六艺’,沉稳低调,做事条理清晰,张弛有度。与人相处时既不亲密,也不会过于疏远。才德俱佳,有口皆碑。”
顾晨听了这许多,道:“依外祖和舅父所言,李光未必会亲近三皇子,为其所用。”
“正是如此。如今齐诚已经降级袭爵,他与他的父亲不同,是否会与李家兄弟修缮关系,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