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罢,便转头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闻不见。
文昀这才绕过桌案,一步步走向那缕早已被风吹散的青丝。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弯下腰,一根一根去捡,又爱惜地将其包好,收置妥帖。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去看殿外早已不见人影的黑暗。
都结束了。
*
姜冉是从凌霄殿的偏门离开的,她木着一张脸,绕开了守卫,也避开芙照,淋着雨,一个人闷头走了很久很久。
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拐了几个弯,见四下无人,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究控制不住爆发出来。
那把匕首割断了青丝,也在她心里留下一道道口子。
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呜咽声不断从口中溢出。
她却不曾停下,一路往镇魔塔狂奔。
就像十多年前一样,受了村里孩子的欺负,一路哭着跑回家找师父。
姜冉觉得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这么脆弱无措过了。
自学了武艺,加上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哪里还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可今日从凌霄殿出来,十多年前的那种委屈、不安与无力之感又回来了,揉成晦暗的飓风,马上就要把她撕碎、吞没。
她想赶紧回到师父身边去,似乎只有这样,那颗被伤得支离破碎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慰。
甫一跑到镇魔塔前,姜冉就瞧见塔内烛火熄灭,一名守卫正从门内走出来,要将门锁上。
姜冉眼皮一跳,就连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只觉不妙。
那守卫转过身便看到了姜冉,明显愣了一瞬,正想押送她回霄云峰小院,便听到她发颤的嗓音穿过雨幕而来:“里面......那个凡人呢?”
眼前的少女被雨水浸透了,发髻散乱,月白色衣服上沾满了点点泥尘,看着狼狈极了。
守卫叹了口气,倒也没再难为她:“方才天后娘娘带人过来,押着他去往诛仙台了。”
诛仙台?!
那可是惩处罪仙之地啊!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恶寒之意从脚底窜了上来,直达眉心。
姜冉来不及说一个字,转头便往诛仙台飞奔而去。
*
“轰隆——”
一道闷雷滚过天际,将黑夜撕开一道惨白的裂痕,照亮t了诛仙台的轮廓。
灵均被仙锁牢牢绑在诛仙台中央的石柱上。
天后站在统御天宫的众仙之前,面容冷峻,两名仙侍在她身后为她筑起避雨屏障。
疾风骤雨之下,她青色的宫袍与璀璨的雀冠竟是一滴雨水都未曾溅上。
相反,灵均衣衫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仙锁紧紧地勒进他的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仰着头,看向岚衣,目光沉静如水:“玄冰玉佩的确为我所盗,别磨磨蹭蹭,赶紧行刑!”
姜冉到的时候,正好听到灵均的话,她急得脱口而出:“且慢!我都说了玄冰玉佩在我体内,与我师父无关!”
见到来人,岚衣冰冷的脸上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她示意本欲阻拦的仙兵退下,旋即长袖一挥,坐于台外高坐之上:“噢?本宫竟不知现在的天宫竟是姜姑娘说得算?”
姜冉站到石柱之前,冷冷的视线从众仙那一张张愚蠢的脸庞上掠过:“我若没记错,天帝陨落,天宫事物暂由文昀仙君处理,天后今日是唱得哪一出戏?”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众仙收到雀翎宫的紧急传令,说是抓到了偷盗玄冰玉佩的盗贼,要他们即刻前往诛仙台对其处刑。
可来了也有些时间了,他们却连玄冰玉佩的影子都没见到。
昊天拨开人群,朝岚衣行了礼,道:“天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岚衣面容一滞,眸光一闪,随着长袖挥过,凌霄殿的腰牌赫然出现在虚空中:“本宫自是奉命而来,惩处偷盗玄冰玉佩之人。”
奉......文昀之命?
他就这么不相信她?
姜冉脑袋中“轰”一声巨响,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发起颤来。
岚衣勾了勾唇角。
这枚腰牌是北海之战前,她从天帝这里偷出来的,就是为了在今日这种场合派上用场,但能让姜冉这个臭丫头心灰意冷,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灵均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女,哀哀叹了口气道:“小冉,我不是让你走么?你还回来做什么呀?”
翻涌而上的情绪被这一番话悉数压回了心底,姜冉回过头,眼底竟生了几分哀怨,只问道:“师父为何要替我揽罪?”
“因为你没有罪,为师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灵均朝她慈爱一笑,而后视线越过人影憧憧,凝成一片寒霜,落在那只高傲的孔雀之上:“天后娘娘,姜冉体内是否有玄冰玉佩这件事,北海之上已经证明过了吧。我徒之言不可信,是以玄冰玉佩确实是给我盗走的。明知盗贼却不敢杀,九重天上的天后竟是如此优柔寡断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