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梅取新鲜莲蓬剥出莲子,去掉莲子的青衣和莲心,“你家先生为什么不愿意出仕?”
双立:“双立不知。实际上,严大人不是第一个官家派来征求先生出仕的人,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晶晶的名气,竟然有这么大吗?依照苏起之前所说的情况,大越朝有人是假归隐,真作秀,隐居只是为了待价而沽。
林靖的归隐却是实打实的,哪怕和他朝夕相处,贺梅也鲜少能够看到他的书法墨画,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文人圈子里有名的,实在是低调得紧。
就算日常和她走在大街上,常常有人回头看他,也不过是因为林靖出众的皮相实在惹人瞩目罢了。
苏起是最早告知她有人要来请林靖出仕的人,刚才在山上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会不会就是在指这个?
吃醋、出仕、严洄、苏起担心自己以后吃不到她做的饭菜、林靖隐居求志。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贺梅将嫩藕削去外皮,切丁,下入煮沸的米饭之中,再撒入刚才处理好的鲜莲子,稍加搅拌后用中火继续熬煮。
而后起锅烧油,放入姜末爆香后,下茶树菇煸炒几分钟,放入浸泡好的鳗鲞段,淋入适量料酒、生抽、蚝油调味,少许老抽调色、半匙蜂蜜吊鲜。接着倒入适量的水,加盖焖煮,大火烧开后,转为中小火收汁出锅。
洗锅热锅,烧油炒菜,贺梅两面煎着草菇,将那五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反复排列组合一番,心中忽然升起许多相当大胆的猜测。
苏起是担心林晶晶要为她而出仕,赴任离开了临江城,因此便吃不到她的手艺?
林晶晶吃的不是苏起的醋,而是严洄的醋?他上次不是还说她和严洄凑得太近来着?
还是说林晶晶担心她嫌贫爱富,跟着严洄跑啦?所以才会不经意间向她秀出自己所谓一辈子都取用不完的雄厚财力?
真是越想越离谱了,贺梅摇摇头,把自己那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将做好的饭菜放上托盘,和双立一起端到餐厅。
白釉芭蕉纹瓷盘中,茶树菇和鳗鱼鲞皆为油亮的酱褐色。青釉莹莹如冰似玉的瓷碟上,朵朵草菇宛若一轮轮金黄色的满月,翠绿色的葱花点缀其间。
素白瓷盆里,山药木耳炒核桃仁黑白褐红碧五色相映成趣。篦纹墨釉碗内,白色的梗米、浅粉色的莲藕、淡粉色的荷花瓣、淡黄色的莲子配色和谐。
丰富的色泽,清香的气味,引得在座之人纷纷举起筷子。
唯有林靖看到碟中的山药偏头看向贺梅:“是瑾之疏忽了,梅梅的手……”
双立笑嘻嘻举起手来,“是双立帮梅姐姐处理的!”闻言,林靖舒展了眉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严洄在的缘故,除此之外,饭桌上再无人说话。
习惯了吃饭的时候和贺梅说说笑笑,苏起也好,双立也罢,都有些不太自在,就连林靖用的饭菜都变少了些,引得贺梅忍不住频频为他夹菜。唯有严洄举止从容,安之若素,一副颇为适应的模样。
寂然饭毕,双立不喜欢和严洄待在一起,自告奋勇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贺梅问严洄:“你觉得怎么样?”
严洄:“野蕈在黑胡椒的辅佐之下更显滑嫩鲜香。鳗鲞既无河鱼常见的土腥之味,亦无多余细刺,肉质细腻绵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玉井饭清新自然,香甜可口。鲜核桃仁清隽鲜香,淡雅出尘,着实令洄惊艳。”
得,全是夸赞的话。很难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贺梅正想问他有什么问题,自己好进行改进。
可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严洄便又吐出一句她并不想听到的夸奖,“鳗鱼有强肾壮精、祛风杀虫之效,用作将息之途甚妙。”
贺梅:“!”
她和苏起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无奈。
两人暗戳戳看向林靖,见他面色不改,置若罔闻,这才心下稍安。
严洄:“贺娘子的手艺与在下府内的厨子有极大不同,选用之食材虽看似简陋,实则胜于他们甚远。
山野清味,返璞归真,新鲜自然。乍看之下,野蛮粗鄙,恣意生长,实乃生气蓬勃,予以人浓厚的温暖、亲切之感……”
贺梅:“……”
待严洄和苏起都走后,她觍着脸凑到林靖身边,做发誓状,“我当初找他,真的只是为了要他多批评自己,好使得自己进步来着。林晶晶,你信我。”
林靖轻轻“嗯”了一声,他抿抿嘴唇,含蓄道,“瑾之身体康健,无需梅梅费心挂念。”
贺梅一头雾水,“?”
林晶晶他什么意思?怎么他们两个人说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像是处在两个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