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有了把握,开始替韩信清创。
黑红色的血占据了阴嫚的视线,不祥的腥臭味弥散在她的鼻尖,让她的头越来越疼了。
清创结束,医师给韩信的伤口敷草药。但众人却对给韩信喂内服的药犯了难,毕竟人在清醒时和昏迷时是两种状态。
看着药汤都从韩信的嘴边流下,半滴都没进韩信的肚子里。阴嫚的眉头蹙了起来,叫住了医师:“先别喂了。”
然后她坐在床榻边,伸出手扶起韩信,将对方揽在怀中,借着钳着对方的下颌让对方张开嘴。
她用空下的手接过药碗,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一碗药汤灌进了韩信的嘴里。
灌完药后,她又替韩信顺了顺气,这才让韩信重新躺回床榻上。
“大将军什么时候醒?”阴嫚替韩信掖好被子。
医师:“公主放心,大将军此时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此毒猛烈,大将军恐怕需要三五日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阴嫚挥手,众人如潮水般退去。空荡荡的屋子中,只剩下她和病榻上的韩信。
她坐在床边打量着韩信。面若白纸,唇无血色,虚弱的样子。伴随着熹微的光中,竟让韩信生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去向?
你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为另一个人做什么,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质问着韩信。
“母亲……”韩信低声呓语,呼唤着他早已魂归泰山的母亲。
阴嫚想,你也在想家吗?
也对,她又想,家永远是灵魂的安息地,谁不会思念呢?
韩信还在呢喃着,阴嫚下意识地靠近,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愣怔。
“……公主……信……不假话……”
话虽断断续续,但也足够她明白韩信在说——“信从不说假话。”
这一刻,所有的问题有了准确的答案。韩信就是因为那句戏言来救她的。至诚至信,何其珍贵?
阴嫚轻手轻脚地为韩信盖上额巾,目光安静地描摹着韩信的容颜。
“对我这样黑心肝的人献出真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该离我远一点……”
她的喃喃自语被微风吹散,消失在寂静的空间中。
阴嫚整理好心情,走出了屋子。她对侍奉的人说道:“我去见赵王,你们照顾好大将军。”
“是。”
乱影交错,明暗不清。这是阴嫚进到院子里的第一感受。
仆从们还在清理院子。一桶桶清水下去,才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杨和正在听下属汇报,在看到阴嫚后立刻行礼。阴嫚颔首,示意杨和不必管她,自去做事。
穿过一条长廊,阴嫚来到了张耳所在的屋子。她推门而入,只见张耳正在煮茶。
身为赵王张耳在今日低调地出宫,又悄悄地拜访了一位故交。本以为这是一场追忆往昔的美好聚会,殊不知这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杀局。若非杨和来得及时,赵国此刻该举行国丧了。
咕噜噜的沸腾声响起,在寂静的屋内格外突出。
张耳取下水壶,对阴嫚说道:“来了。”
“是来了。”阴嫚眉头上挑,“赵王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面对故交背叛都如此淡定。当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1]’的王者之风。”
话中的讥讽挖苦之意,让侍候在一旁张敖和贯高都不禁变了脸色。
张耳端起茶杯眼眸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放下茶杯后,他又是那个温和慈祥的赵王。
“公主过誉了,请坐。”
待阴嫚落座后,张耳话里有话:“本王此次遇险能及时获救,想必是仰赖于公主的精密部署。”
阴嫚眼波流转,笑道:“当日为温氏子恐吓,令我战战兢兢,终日惶恐不安,故而请大将军派兵维持治安,想以此震慑贼人。却不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