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好一个长命百岁。
文青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咀嚼,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最后甚至直不起腰,只能用手虚掩着扶住额头:“我是没有办法长命百岁了,我可能连六十岁都活不到,倒是你…还有希望尝试一下?”
“为什么?”看着文青笑到打颤的肩膀,安昱珩眼神却异常认真,见文青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又重复着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可能?”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命不会太长。”文青把原本装汽水的空杯续上啤酒,深闷了一口,他重重靠在塑料椅背上,抬头望着并没有星星的夜空。
盐边县并没有高楼大厦霓虹灯,高矮不一的小楼交错复杂,夜空上拉过的高压电线被麻雀还是别的什么鸟压的在缓慢晃悠,这里生活节奏十分缓慢,慢到让人误以为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文青又喝了一口啤酒,他脸上笑意渐浓,但却是自嘲的笑容:“做我们这一行的命都不会太长,老话不是说过吗,婊子命贱,人尽可夫或许还破坏过别人家庭的婊子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求你……别这么说自己。”
再去看安昱珩的表情,文青发现方才那些灵动的有些讨人喜欢的贼兮兮模样不见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深扎在安昱珩心中的一根倒刺,每次提及都会痛得心都在滴血。
“这没什么,既然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也不会避讳什么。”文青把杯中酒饮尽,又给自己续上满满一杯。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他确信自己并不会因为这点酒就喝得烂醉,但他就是想和安昱珩谈一谈自己对这烂透了的狗屎人生未来的规划和猜想。
“如果没有染上不干净的病,能无灾无病的活到五六十岁,我就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颐养天年。”文青把脖子扬到最高,露出一小节不太明显的喉结,他依旧在看五星的夜空,身旁也没人说话,但他知道安昱珩在听。
“如果不幸染病,我就找个深山老林爬到最高处闭眼一跳,反正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我也不能麻烦别人给我收尸,喂那些狗熊虎豹也挺好。”
文青说得轻巧,殊不知旁边的安昱珩心都在滴血,听着那一句句无所谓的话从文青口中发出,他觉得自己心脏像是在被人用刀一下下片成薄片,痛得简直要窒息。
“那有没有想过要换一种活法?”拼命压抑喉咙中的颤抖,安昱珩尽可能扯出与刚才无异的笑容,“比如,就比如搬家,离开红灯街……”
“我走不出那条街。”文青几乎在同时打断安昱珩的提议,他晃动着杯中剩余的酒,摇了摇头,“我没办法离开曼姐,她对于我来说是胜似亲人的存在,我没办法抛弃她离开。”
“可是!”可是你要怎么办,安昱珩想抓住文青的肩膀询问清楚,为了其他人伤害自己也无所谓吗,连无法猜测的结局都想好也无所谓吗,就这么孤零零的死去也无所谓吗?
可是他却问不出口,他无法让自己把文青往死路里逼,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无疑是令人绝望的死路,他想在文青真正踏入那条路之前带对方离开,哪怕是偏离原来轨道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