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点水吧。”床垫下陷,是安昱珩坐在了床边,他把水杯递到文青唇边,看着文青就着自己的手把那杯温度正好的温水喝了下去。
“青,刚才我对着镜子试了一下,你看。”安昱珩放下杯子,把自己拆掉弹力网帽的后脑勺朝向文青,露出伤口那里一小块裸露的头皮。
浓密卷发放下来能完全遮挡住伤口,如果不是安昱珩走路还有些歪歪扭扭,他看起来完全一点都不像是脑袋刚被开瓢的人。
“我看看。”文青盯着安昱珩那头卷毛,有些担心伤口会被感染,直到反复确认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他在毫无防备下突然将安昱珩抱住,像噩梦惊醒时那样把头埋在对方劲间,说到底如果不是为了他安昱珩不会跟来这座五线小城,也就不会平白无故挨这么一下。
心中带着愧疚,文青嘴上却一声不吭,安昱珩以为他还没从噩梦中清醒,又像刚才那样自然地揽住文青,用宽大手掌轻拍他的后背。
“安昱珩,我想去参加姨妈的追悼会。”文青突然出声打断安昱珩思绪,他声音听上去很沉,这似乎是一个做了很久思想斗争后的决定。
“等火化结束,咱们就回杉阳树路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县城了。”
“好,都听你的。”安昱珩也没有问原因,他能看出个大概,文青对这座小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留恋,不惜遥远跑到重庆做按摩技师,都不愿待在这个或许是养育他的小城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某种为了逃避过去的原因。
出殡仪式定在周日,当天阳光依旧晴朗,晴天在这座五线小城市是最常见的,文青带着安昱珩站在上坡路巷角的阴影里,远远看着异常热闹的家属大院。
姨夫魏泽天请了一支丧乐队,这边讲究喜丧,办事的人在大院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画着浓妆的女人随着劲爆dj疯狂摆头热舞,超短裤下白花花的大腿颤出肉浪,台下全是贺彩,没人再去看孤零零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荒谬吗?”文青点起一支烟抽了几口,“明明人都死了,他们却聚堆在一起看年轻姑娘的大腿,完全忘记葬礼的主角是谁。”
他把香烟朝上立在地上,然后跪下来朝着家属大院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没有说话,安昱珩站在旁边也跟着鞠躬,他也觉得那过于喜庆的哀悼仪式有些刺眼,考虑到文青的情绪,他没有应声附和,只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和文青一起为那个女人默哀。
“走吧,回去了。”一根香烟燃尽,残余烟灰被卷入风里,地上的痕迹像是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文青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烟屁股,自言自语说道,“希望她能听见我的声音,在那边要好好的吧。”
“一定会的。”安昱珩把文青从地上搀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青,我们回去吧?”
从攀枝花折返到重庆,已经是十好几个小时后的事情,重新踏上杉阳树路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望着那些充满魅色的店铺时,安昱珩竟然感觉到一丝久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