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陪着裴小姐。”
裴昭摇了摇头:“是我的私事,而且,和殿下的事没有关系。”
卫铮铮面露犹豫。
裴昭安慰道:“卫姑娘,不会有事的。”见卫铮铮仍旧垂着眉,裴昭只好又道:“七月初一,午时,卫姑娘在平康坊的东菱巷口等我,若我半个时辰后没有来找你,你便到藏香阁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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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的藏香阁不比夜晚热闹,楼底只一个白衣琴师在低头抚琴。琴声悠然,余音袅袅。
宝蓝色圆领袍的青年坐在四仙桌边,慢悠悠摇着一把纸扇,琉璃扇坠轻轻晃荡着。雅间里点着浓郁的熏香,香味甜腻,令人想起春日的花园。百花盛开,蛱蝶飞舞。
“小侯爷。”
“袁娘子来了,请坐。”郑霁青放下纸扇,笑眯眯斟好两盏茶。
裴昭看向瓷盏,茶水上飘着淡青色的粉末。这茶一看就有问题。
今日的郑霁青敷了厚重的铅粉,原本阴柔的面孔更显阴气森森,但纵使如此,也没能彻底盖住额角的疤痕。裴昭实在忍不住笑意,低声道:“小侯爷……有些破相。”
郑霁青面色一僵,气血直涌,冷笑道:“袁娘子倒好意思问本侯?”
裴昭好奇道:“为何不好意思。”
“若不是袁娘子,本侯怎会……”郑霁青声音一顿,“怎会在走路时磕到额角。”
明明是被人打的,还说是磕的,这人倒是死要面子。
“小侯爷还真是不小心。”裴昭笑完,直言道,“归义坊的灭门案,是小侯爷指使人做的?”
那日在油饼摊听闻徐大娘的话后,裴昭连夜赶到大理寺翻看卷宗,发现被撞伤的老者一家七口全部死于灭门案,而凶手正是常乐侯府的侍卫。
“袁娘子这么一说,本侯有点印象。”郑霁青懒洋洋道,“死者中有个菜农,腿不怎么好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哎,真可怜。”
见裴昭咬着唇,没太大反应,郑霁青又道:“袁娘子应当感谢本侯心善。有的人活着也是受累,不如送他们早日投胎,也算是积阴德。可若是下辈子还是贱籍,也怨不得本侯。”
裴昭冷笑道:“说不定小侯爷下辈子连人都不是。”
郑霁青倒也不恼,一把甩开纸扇,摇起来:“若不是袁娘子偏要替他讨什么公道,本侯才没心思杀这种人。”他看着手中轻薄的纸扇,怀念起先前牙雕扇,唇边溢出冷笑,“而且,若不是袁娘子打了本侯,本侯当时也不会对娘子动手。”
“小侯爷说那些话,打一下都算是轻的。”
裴昭说的是当时的一巴掌,但郑霁青却想到了宫宴时受到的侮辱,气得将茶盏掷向地面,砸得粉碎。茶水在宝蓝色的丝绒地毯上,缓缓蔓延开来。
“袁娘子,别以为仗着是晋王府的人,就这样肆无忌惮。”郑霁青冷声道,“等我阿姐生下了皇子,你以为晋王的下场能好到哪去?况且……”
“小侯爷别生气,我赔个不是。”裴昭站起身,抬手为他斟茶。接着宽袖的掩映,将指甲上的毒粉,悉数抖入茶盏。
郑霁青笑道:“袁娘子那日若是能像现在这般好言好气地说话,也不会有后面的波折。”他笑着抿了一口茶,抚掌道,“本侯在这恭喜一下,袁娘子高升到邕州做官。”
办完正事,裴昭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便道:“还有事,暂且失陪。”但刚一起身,竟有些头晕目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裴昭看向地上粉碎的瓷片。
明明自己没喝茶,但为什么会这样头晕?
郑霁青把茶水一饮而尽,笑道:“袁娘子,有问题的是香,解药是茶水。”他晃了晃空空的茶盏,“袁娘子不信任本侯,不喝茶,本侯没办法。还是袁娘子自讨苦吃,怨不得本侯。”接着又道,“袁娘子,这香叫春情散。不会要娘子的性命,只不过,需要委屈清白。也不知殿下知道此事,还会不会……”
裴昭头晕脑涨,听了半天,只听到“春情散”三字,看向郑霁青的眼神中愈发憎恨。
春情散是春药的一种,服下后,若是不行云雨之事,便会浑身疼痛。
裴昭原以为,郑霁青色厉内荏,断然不会对自己下杀手,但没想到,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里屋的门被一把推开,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穿着朴素的短褂,脸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凶神恶煞。
“王三公子,做完后,本侯的人会来找你。”郑霁青摇着扇子,离了雅间,“别弄死就行。”
王三公子?!
裴昭猛地一惊。
王萼有个死掉的弟弟,叫做王茯。但王萼很少提他,因为王茯是名门王家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
当年,王修和王老太太的侍女秋彤私通。王老太太发现时,秋彤已有孕在身。王老太太一怒之下,将秋彤赶出王府。半年后,秋彤在王家门口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王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