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桥上人来人外,熙熙攘攘, 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落到王萼耳边,唯留一片死寂, 等回过神, 两人早已走远了,喧闹声这才慢慢回落。
同行的帷帽娘子挽住他的胳膊, 低声道:“二公子,何必自讨没趣。”
柔软的晚风将白纱吹起,露出年轻娘子秀丽的脸庞。
王萼轻轻觑了她一眼,冷笑道:“隋玉是不是认为,某并不知道是你把裴二小姐放走的。某不杀你,不过是念着你和裴二小姐有些相似。”
隋玉愣了愣,咬着唇道:“二公子这样折辱我,裴二小姐也不会回心转意。”
王萼轻哂一声,垂眸看向泛着涟漪的河面。
什么叫回心转意?只怕心意从未落在他身上。
尽管当初以“子实”相称,但这裴二小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和对银灯、对金烛没什么区别。
在傍晚绚丽的彩霞下,河面漾着旖旎的光泽。
他想起十六岁那年,自己顶替兄长和裴二小姐去城郊赏花,那时两人初次见面,都沉默寡言,路过河边时,一阵风把少女的面纱吹起,他借着河面的倒影看见了那一张脸,而那双秀气而灵动的眼睛,也望向了他。
-
刘大娘将碧玉镂雕的口脂盒铺排在横案上,笑道:“二位,它们看上去或许差别不大,但涂到唇上却很是不同。比如这两盒,小娘子或许知道个中千秋,但郎君兴许……”
“玫红和檀色。”崔珩看着剔红漆盒里乱糟糟的口脂,眉心微蹙,“有没有新的。”
刘大娘立刻笑道:“若是寻常的客人试色,一般都是用这种漆盒。但二位气度不凡,妾身去拿新的。”说罢,帘子一掀,走到了里屋。
裴昭一脸好奇。
崔珩解释道:“本王学过丹青,因此辨得出来。”
“哦……”裴昭故意拖长嗓音,“还以为殿下经常陪人买口脂。”
崔珩淡笑了一声:“和别人买口脂的是裴小姐,怎么还反咬一口。”
裴昭转过脸看他,但他只是看着横案上的口脂,眼睫低垂:“那日本王正好从鬼市回来,撞见了你和王萼。”
原来那日法场,他莫名其妙问自己的口脂是这个意思。
“那次卫铮铮生日,王萼叫我去帮他参谋送哪一种。虽然,他也送了我一盒。”裴昭的声音越说越低,“殿下若是要翻旧账,我……”
似乎也只能让他翻。
“旧账有什么好翻的,本王又没这么小心眼。”他微微勾唇,没再延续这个话题,只是把装着玫红口脂的瓷盒推了过来,“这个颜色很漂亮,一会试试?”
这时,刘大娘掀帘而出。
“郎君眼光真好。这一盒里磨了南海的珍珠,只有涂到唇上时,最能见效果,色泽那叫一个鲜亮!”说罢,把全新的一盒拆了开来,又笑道,“娘子肤色白,这个色最合适,明艳嘛,最适合新妇!”
-
咸康七年的最后五日,京城一直在下雪。
隆冬,早起,单是这两样便使得崔瑀每一日都黑着脸。
早朝时,萧子桓又提了一回皇后子嗣的事情,崔瑀愈发觉得怒火攻心。
“朕尚是太子时,便是蓁蓁陪伴在左右,怎能仅因为子嗣的事,就夺了蓁蓁皇后的位置。舅舅莫要再提此事,把朕陷于不义。”
萧子桓还想说什么,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却落了下来:“陛下,臣弟有一事想要禀报。”
崔瑀颔首道:“七弟且说。”
“臣弟近日查案时发觉,父皇或许并非因病驾崩。”
朝堂上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萧子桓侧过身,神情严肃:“晋王殿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崔珩并不看他,继续道:“陛下,太妃娘娘以及当年的裴东野、杨黛,都曾怀疑父皇驾崩那一年,并非因为风湿剧痛,而是因为中毒。之所以时常到承香殿,是因为那里的熏香是缓解毒发的解药。”
萧子桓额上青筋紧绷:“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承香殿,可是宛烟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