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崔珩要把栀子花簪在头顶,裴昭连忙握住他的手腕,道:“小心点,这是皇宫。”
“裴小姐,我刚才看过,这里没有别的人。”他望向假山,“若你不放心,我们去那里面说。”
假山下有一条小道,蜿蜒着通向假山的内部。这一处空间既昏暗又局促,从香囊中飘出的味道便愈发浓郁,裴昭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拥在怀中。
崔珩将栀子花簪上后,弯腰附耳道:“裴小姐,你真没有喜欢的人?”
“崔韫晖,你明知那是假话。”裴昭轻笑道,“还有,你找我是要说什么?”
“最初只是因为好久没见,很想你。”崔珩用指腹缓缓地抚摸着少女泛红的眼角,像是想把泪痕彻底拂去一样,“但现在想问问,怎么哭成这样?”
“因为……想到了阿颜的未来。”裴昭环住他的腰,感到自己的眼角又开始溢出眼泪,“我知道这一回,阿颜肯定不会出事。但是……崔韫晖,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一切忽然消失,我们又回到那个未来怎么办?”
得而复失比直接失去更令人绝望。
崔珩一时没有答话。在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值得记挂的人。那样的未来和现在其实没有太大差异——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能和所爱之人更早心意相通。
“崔韫晖,我不想回去。”裴昭哽咽道,“你知道吗?我很怕一睁眼,阿娘、阿父、阿姐都不又不在了,阿颜也不在了,我很怕我们想要努力改变,但最终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经历过这些,那样的未来我难以接受。”
崔珩这才发现,八年过去,自己安慰人的技巧毫无长进。最终只能垂下眸,柔声道:“裴小姐,不会回去的。”
裴昭知道这是安慰,但还是搂紧他,哭得快颤抖起来。平复下来后,裴昭仰起脸。
在黑暗中,少年的面容看得并不分明,但仍能感受到怜惜而哀伤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裴小姐,我刚刚的不是安慰,是真话。我们真的不会回去的。”他继续道,“因为……我做过一个梦。梦里的神仙说,‘鸿雁南飞,蛰虫北藏,吾摆时棋,冬雪春芽’。裴小姐这么聪明,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这两句诗,是时节倒转的意思。
他的语气诚恳而郑重,裴昭这时忽然分辨不出崔珩是认真地在编故事安慰,还是他真的梦到什么神仙。
可既然都能回到过去,梦到神仙也不值得奇怪。
裴昭顺着他的话问道:“韫晖,那个神仙还说了些什么?”
崔珩说:“他让我们好好珍惜当下,不要患得患失。”
裴昭又问:“那代价是什么?”
“代价?”崔珩微怔。
“这个神仙让我们回到过去,难道一点好处都不要?”
“嗯……他什么也没要。”
裴昭听出他语气的犹豫,叹道:“韫晖,你不适合撒谎。”
这时,假山外传来周颜寻人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裴昭连忙松开他,想等周颜走远些时再出去,但崔珩反倒箍紧手臂,将两人又扯近了些,含笑道:“裴小姐,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出去,不如让我多抱一会。怎么样?”
裴昭靠在他身上,泛红的侧脸贴在微凉的脖颈上。两人的心贴得很近,心跳有如鼓声,汇在一处。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砰砰的鼓声沉重而清晰。鼻尖萦绕着衣服上浓郁的香味,裴昭感觉自己坠在花海中,有一种近乎眩晕的感受。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崔珩终于松了力度。温热的指腹移到少女的侧脸上,眷恋般地游移着,他故意笑着问:“裴小姐,你的脸很烫。怎么回事?”
“你的才烫。”裴昭一把拽住他的衣襟,迫使他俯下身,然后轻轻咬住他的唇瓣,又立刻松开。
不等他开口,裴昭转身便出了假山。
里面太黑,可惜没看到他的表情。
外面月光清亮,银水流泻在地,有如梦境。
裴昭顺着脚步声远去的方向去找周颜。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拨开花丛走来。
“裴二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戴着桃木簪子的少年问。
虽然目前的王萼尚未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但裴昭想起未来发生的一切,实在心有芥蒂,目光也冷下来,没什么好气地问道:“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想同你道个歉。”王萼有些局促,“过去,我不该和阿兄一起欺骗你……”
王萼一口气说了很多道歉的话,但裴昭没有什么心思听。远处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正是重新寻回来的周颜。
“二公子,我原谅你。但我现在还有点事,失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