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料这一次哭丧棒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粘滞住一样,举起来仿佛有千钧重,根本刺不下去。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薛正虎正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念着“般若心经咒”,全神贯注地维持着结界,事已至此,他只有拼力一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这个吊死鬼把朋友的魂魄拘走。
吊死鬼有些气急败坏,这样难缠的对手他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只不过他也感觉得到薛正虎已经尽了全力,没有办法再让结界更进一步了。于是他将法力加深一重,哭丧棒尖端忽然突出三根倒刺,猛地挥了下去。这一次他已经将功力使出了五成,自信可以一挥击破薛正虎的结界,勾魂摄魄。
就在哭丧棒的倒刺离柳君临心口只有几寸的时候,忽然凭空又多了一重障碍,这一层结界尽管比薛正虎的稍弱,却凭借着一股源源不断的柔劲裹住了哭丧棒,两重结界一刚一柔,把吊死鬼的哭丧棒陷入其中,竟然半分也动弹不得。
吊死鬼满腹疑惑,一转头看到苏鹊也学着薛正虎的样子,双手合十召唤出了结界,恍然之际差点气晕过去。没想到运气这么背,竟然在一晚上碰到两个法术界的高手。刚才已经破天荒地动用了五成的功力,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手下的鬼卒们笑掉大牙,无可奈何之际他只得再一次加大了凝聚在哭丧棒上的法力。
薛正虎维持结界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那股柔劲,他斜眼飞快地一瞥,看到了苏鹊,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也是法术界的高手,难怪能毫发无损地带着柳君临从古墓里逃出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结界再一次被哭丧棒压弯了,吊死鬼的法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如若不是苏鹊及时出手,柳君临剩下的魂魄也早就被他勾走了。只是现在两个人都已经穷尽了毕生的法力,伤到了心脉,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不但救不了柳君临,自己也会性命难保……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何必定要和我们为难?若是想要抓一个替死鬼以便投胎转世,又何必斗得两败俱伤?”黑暗之中,苏鹊终于沉不住气,冷冷地开口了。能让对方知难而退最好,如果硬要僵持下去,她死也不会让他伤到自己的朋友。她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柳君临,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这一场激烈的对决根本与他无关,漫漫长夜之中他安静地仿佛一个孩子。
“不是人,也不是鬼。”吊死鬼抖动着长长的红舌头说道,声音尖利高亢,仿佛在耳朵里磨着砂纸一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管你是什么东西!”薛正虎气衰力竭,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再不退下,我让你形神俱灭!唵-嘛-呢……”他想再一次念出观音大士的六字真言。
“嗬嗬,省省力气吧,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吊死鬼瘦削的身体仿佛竹竿一样空荡荡地在白袍里晃动,蜡纸一样惨白的面孔上忽然显出一层金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哭丧棒一寸一寸地向着柳君临的心口推进……
拼力维持的结界在疯狂地吸收着两人的法力,苏鹊和薛正虎面面相觑,显得无可奈何,他们都清楚,结界一旦打破,二人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只是各自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谁也不肯先放手。
就在这时,哭丧棒忽然在离柳君临心口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定住了,薛正虎感觉结界的能量在一瞬间增加了几万倍,不但不再吸收体内的法力,还把源源不断的能量反注回体内,莫非苏鹊还有深藏不露的法力或者镇妖驱邪的神器?他疑惑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苏鹊也以同样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这样说来,她也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何处了。
两人只顾在这里诧异,却不知道那个吊死鬼今晚气都要被气死了。一开始他以为就凭自己这副面容,怎么也能把人吓死大半,吓不死也就罢了,偏偏又冒出个会斩鬼刀的胖子,眼见胖子抗不住了,却又冒出个法力高强的漂亮女孩,自己的法力一再提升,两人维持的结界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不知道哪里又冒出这样一股力量,强烈的纯阳罡气如江河不断,自己的法力每提高一倍,结界的能量就增加几万倍,当他终于破天荒地把毕生的法力尽数施展开来的时候,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这样强大的结界别说是他,就算是五岳大帝齐齐赶来,恐怕也未必打得破。这一次轮到他的额头上冒冷汗了,这帮少年,暗中一定有高人相助,而这样的人,六界之中没有几个。难道是……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就在这时,结界却忽然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开始反噬他的法力,他原本惨白的面孔此刻变得更白了。吊死鬼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了,开始手忙脚乱地从结界中拔哭丧棒,如果再这样僵持,自己的力量迟早会油尽灯枯,那时不但勾魂不成,反而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可是结界的粘滞力太过强大,一只手根本无法把哭丧棒拔出来,慌乱之中他把破芭蕉扇一扔,用两只手去拔,哭丧棒微微挣出一点,法力却流失地更快了,吊死鬼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干脆把两只脚都蹬在墙上了,才终于“扑通”一声,在521病室的地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高高的尖顶帽子斜扣在头上,显得分外狼狈和滑稽。
“喂,吊死鬼先生,”苏鹊对着躺在地上的吊死鬼做了个鬼脸,忍不住想要取笑他一番,“不是说‘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吗?现在天可都快要亮了,你怎么还躺在这里睡觉啊?”
“是啊是啊,光吃饭不干活,跑到这里公费旅游来了?”薛正虎随口附和道。
“你……你们……”吊死鬼的声音显得更加急促,仿佛就要被气得哭出来。他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帽子,尽管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嘲笑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了,“得罪了我,没你们的好处!你们等着,我还会再来的。”
吊死鬼害怕那个高人再度出手,只是恨恨地骂了一句,仆地而灭。
4、软系红丝
“喂,晓依,醒醒,快醒醒!”
何晓依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她,昨晚昏迷之后依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现在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睁开眼,看到自己眼前凑过来一张笑嘻嘻的大脸。
“啊,君临。”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忽然又害怕他再一次晕过去,情急之下只好把脑袋偏向一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柳君临的病床上,不禁嘟囔道,“让我起来啊。”
柳君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让到一边,侧过身子轻轻地把她扶了起来,“昨晚的事情苏鹊他们已经和我说了,你没事吧?”
何晓依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尽管想一想那个吊死鬼还是有些后怕,不过看到柳君临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她又怀疑那只不过是梦中的幻象,“你怎么起来了?”
“不起来又怎样?难道让你在这儿照顾我一辈子?”柳君临嬉皮笑脸地说道,转眼看到何晓依嗔怒的眼神,忙又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也许真的只是受了点惊吓,休息过了就好了。”
“还好意思说?”何晓依抿着嘴一笑,“人家苏鹊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还在这厚着脸皮说自己受了惊吓?”
“呃……这个嘛,”柳君临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这个咱回去再细说吧。”
“回去?回哪儿?”何晓依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回学校啊,你傻了?”柳君临轻敲了她脑袋一下,“你总不会想赖在这里吧?刚黄旭打电话来了,说是这几天那个教高数的刘老太点了几次名,指名道姓地要把咱几个挂了呢。”
“可是,可是你真的没事了?”何晓依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的眼睛,昨天苏鹊和薛正虎还说他是将死之人呢,竟然瞬间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当然没事了,不信我给你来个后空翻转体七百二十度。”
“省省吧你,”何晓依轻轻地给了他一拳,“咦?对了,苏鹊他们呢?”
“哦,他们呀,”柳君临一边躲开她的拳头一边道,“早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有什么急事。不管他们了,省得给咱当电灯泡。”
“你去死!”
此时薛正虎正气喘吁吁地沿着西凉山下的小路往上跑,西凉山其实是一个坟包样的土丘,建校之前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坟场,由于树木茂盛,走进来的人即使在夏天也能感觉到丝丝阴风,更兼有学校里最恐怖的古建筑老宿舍楼,因而平时上来的人并不多,崎岖的小路上已经长出了茂盛的青苔。
“喂,苏鹊,等等我。”薛正虎跑得一脸油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哎,有没有搞错啊大哥,”苏鹊两手叉腰瞪着他,“是你说要在这里揭开真相的,怎么反而要我带路?”
原来苏鹊一大早就接到了唐春明的电话。唐春明那天从病室离开之后就直奔警察局找到了舅舅叶景龙,“古墓血衣”这样几十条人命的惊天大案,警察局不可能没有记载,然而因为一直是一个无头悬案,历任局长都把这份材料一压再压,封存在绝密档案里,莫说是唐春明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即使是叶景龙本人私自拆开这份档案也是不符合规定的。
只不过叶景龙天生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从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发誓要揭开所有的悬案,由于大多数案子已经年代久远,用常规方法根本无法继续下去,因而很多时候破坏规定也是有的,为此没少引起上司的不满和下属的投诉。这一次他更是冒着绝大的风险偷偷把那份秘密档案复印了一份,交给了唐春明。
唐春明不愧是天生做侦探的料,他拿过档案只匆匆看了一遍便很快注意到一个很容易被别人忽略的细节,档案上所附的现场照片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神态安详,双手很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而只有角落里的那一个人把双手按在了胸口的尖刀上。这说明在这几十个死者当中,至少有一个是自杀的!
当时苏鹊一听这话,立马在电话这边嚷了起来:“靠,你是说那人把棚子里的工友全部杀光,然后又自杀?”
“不排除这个可能,”唐春明的声音里满是大侦探的派头,他一边转着手中的圆珠笔一边说,“只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把他的工友全部杀光,又为什么要自杀,而那二十七个人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被他杀死,即使逃不掉也不至于一点反抗都没有啊,除非……”
“除非他们是自愿被他杀死的。”苏鹊呆呆地接口道,“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薛正虎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忽然间变得脸色惨白,他一把把苏鹊的手机抢了过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吼道,“你说他们一共几个人?”
“二十七个,呃,不对,加上自杀的那一个,一共二十八个。”唐春明的声音懒洋洋地,“好了,没空跟你们废话了,我得办正事去了。”
手机缓缓地从薛正虎的手里滑了下来……
两个人在西凉山上的树林里绕来绕去跑了很久,才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山顶。这里树木稀疏,视野开阔,天边吹来淡淡的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背后不远处就是学校有名的鬼屋老宿舍楼,建筑师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样的光影效果,从远处看起来仿佛整栋楼的边缘都在缓慢地流动,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喂,你该不会想在这里拍照吧?”苏鹊弯下腰,将两只手按在膝盖上,呼呼地喘着气,“据说在鬼屋前拍照底片里会出现一些模糊的人影哦。”
“嘘,你看。”薛正虎伸直了手臂指向西南角。
苏鹊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禁不住微微一愣。这里居高临下,刚好看到那天和柳君临一齐闯入的古墓的位置,只不过现在看来那里只是一片光秃秃的不毛之地,根本没有什么高大的坟堆,连一座小坟包都看不到,似乎当年那些建筑工人把这一带都铲平了。苏鹊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薛正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