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的木家堡当守门人,这么荒唐的事情他说不出口也做不出来。但那些大队闹得太厉害,人数又多,不能镇压只能讲道理劝说,在僵持的时候,木家堡站出来表达了不愿意搬迁的意愿。
木家堡不用上税,可以用猎物交换粮食的政策,就是在那时决定的。各大队的人赢了这一场,高兴的同时又心虚,全票通过了县长的提议。
但这些年来,木家堡每年都会有人丧生在野兽嘴里,又因为木家堡的前身是土匪寨子,部分心胸狭窄的官员揪着这点生怕人家惹事,所以县里对木家堡的事情很重视。面上好像没什么,但其实政府的小干事都知道,关于木家堡的事情,不管大大小小,都是要跟领导上报。
像县医院扣压了木家堡药品的事情,也就是因为木月没闹出来,那边又做得隐蔽,政府这边不知道,否则那人的肯定少不了下台吃处分。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县长黄文明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
会议室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是不可思议。
“我记得,木家堡是没有医生的吧,以前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方子,怎么忽然就要开制药厂了?”问话的是武装队的,去过木家堡几次,算是对木家堡的众人比较熟悉。
“这个我知道,木家堡这边今年来了一个知青,叫沈白露,听说医术了得,木月很看重这位沈知青。”说话的是后勤的王燕,木家堡的猎物换粮食就是她和其他大队的人协调,和木月关系不错,木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和她说点寨子里的事,最近来这两回,夸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沈知青。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人家的申请完全符合规定,还不要县里补贴一分钱,连销路都自己找,我想不出有什么不通过的理由。”妇女联合会的主任张颖率先开口。
其他人想想,挺有道理的,对比其他大队又是要技术设备又是要钱要销路的申请,连其中两个一直对木家堡存在偏见的官员都不好意思说人家这申请过不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通过了。木家堡的难处大家都知道,虽然人家没有申请帮助,但它也是我们县城的直辖大队,我们也不能欺负人家好说话就不闻不问。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这两年都把没人选的知青压给人家,木月同志好说话,事情也不能这么办。办公室这边派个干事下去,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另外他们生产的药品拿点回来看看,记得给钱啊,财务这边负责报销。”
县长一锤定音,木家堡制药厂的申请便盖章落定。
木家堡这边,白露和木月仔细商量过后,决定还是按照工分制来,一个工分一毛钱,帮白露种一天药材,按照种植数量和质量来给工分,5--13分,药材按照珍贵程度来算,香茅草九里关这类容易采摘的药材,五斤才给一公分,白芨防风这类的,一斤是四个工分,三七重楼党参这些比较高。
工分也是参考这些天村民们采集药材的数量和种类来定的,木月算过,只要是身体健康勤快些的,一个月能和白露换三十块钱左右的物资,哪怕是身子弱些的,也能挣个一二十块。
这可不少了,就是城里的工人,临时工才十五六块,刚刚转正的也不过二十来块。不过大家肯定不能天天去采药,打猎还是要继续,毕竟有钱也买不到那么多粮食,而白露这边能拿出来的粮食有限。
给老人们做完今天的针灸,白露背着药箱回家,终于想起自个儿骡子的木月也跟着过来,得了白霜半碗冷吃兔后,视若珍宝的端着跑了。
“有什么话就说,咱们是姐妹,最亲的人,在姐姐这里不需要考虑不需要犹豫。”从白露回来后就发现白霜似乎有话又说,又一直犹豫,吃完饭,终于忍不住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搬家
白霜被姐姐点破,不在纠结开口道:“姐,我看寨子里空的房子很多,要不咱们问问木月,能不能租一间。”
木家堡在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空出来了不少房子。这些房子都是属于木家堡集体的,是大家心里的伤口,木月每年都会带大家去修,寨子里如果要分家的,会按照情况交钱交猎物分一间。但知青不行,像刘潇两口子结婚了,还是住在知青点。
“有人欺负你了?谁”白露了解白霜,她内刚外柔,与人和善,从不主动惹事,若只是几句口角之争,也并不会叫她说出这样的话。
“这倒没有。”白霜连忙解释。
“就是咱们住在这里,院子里晒满了药材,整个知青院都是药味,还有昨天晚上栓骡子的事情,确实影响到了别人,赵媛媛钱芳她们几个不高兴。”
她一说白露就明白了,赵媛媛是最早来的知青,一个院字里住着,不熟也了解了几分。她这人倒没有什么大毛病,甚至还有些乐于助人。但她洁癖成性,来了乡下九年也没改掉这性子。平时在地里干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哪怕是寒冬腊月也如此。且知青们没有养鸡鸭,赵媛媛占了一半的原因。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绝对不能接受和鸡鸭生活在一个院子里。
不同的药材要用不同的方法来炮制,有些老人家熬不了药,白霜也会代熬,味道确实大了点,赵媛媛有意见,白露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知青院是公共的。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因为占用院子这事,请吃饭请了一回,还每人送了一个驱虫的香包,这香包里有两味药材是白露在交易系统里换的,别说蚊子苍蝇了,就连蛇闻见了味道都绕走,白露还大方的沿着知青院的墙角撒了一圈,自那以后,院里再也没有进过蛇,就一个小香包,白露收一只野兔还有大把的村民来换呢。
钱芳那几个塑料小姐妹,就属于柠檬树上的柠檬果,占便宜的时候少不了她,得了香包立马戴起来,偏要说几句酸溜溜的酸话。背后也时不时的跟其他人嘀嘀咕咕的,胆子不大小心思不少,张梅隐晦的跟白露说过两回。
“行,明天我去找木月说。”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她不是进山就是去县里,大半时间不在家,白霜又不爱出门,她怕搬走了妹妹一个人待在家里寂寞,要是闷出抑郁症啥的怎么办。但既然她在这里不开心,那就搬走,哪怕要出点钱,两个人住还宽敞呢,到时候家里养些鸡鸭,再也不缺蛋吃。
就是不晓得白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天一早,白露带着白霜找木月说换房子的事情。
“这是应该的,你是寨子里的医生,本来就能分到房子的,不用租,我带你去瞧瞧,看你想住哪个位置。”寨子里的房子是民国那会儿木家堡最辉煌的时候盖的,听说是遭过火灾,所以全部推到了重建,当时的当家人还找人画了图纸,除了木年家,所有屋子的大小格局都一样。
空置的房子很多,白露挑了一间在木月家、知青点、木康阿爷家三点之间,旁边还有几间空屋的,和白霜商量后定下里。
“寨子里有没有父母体型壮实的小奶狗?”小奶狗虽然短期内不抵事,但打小养的才忠诚。
“这个月没有,不过木桃嬢嬢家的黑豹怀上了,个把月就要生,黑豹和豆皮都是一等一的猎犬,我去帮你预订一只。”村里的狗都是猎狗,日常跟着狩猎队的,木月最熟悉不过。
“我想要两只,可以拿粮食或者布料来换。”白露打算一直跟着她进山,一只留在家里守着妹妹。
木月本想说狼犬体型大,养一只可不轻松,不过想想跟前这人的富裕程度,只点头道:“那我明天就帮你说去,成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这顿饭木月当天晚上就吃上了,虽然和钱芳几个有些小摩擦,但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是嘴碎讨人嫌,但刚来的那顿接风饭也是出了东西的。钱芳还给过白露两捆柴,如今要搬走,白露只说收药材知青点这边放不下,出东西大家整了一顿散伙饭。
知青们也没闲着,白露虽然刚来不久,但东西不少,药材占了三分之二,大家一起帮忙,打扫卫生的到扫卫生,搬东西的搬东西,不到半天就把新家收拾好了。
看着眼前的大院子,别说钱芳几人,就是刘潇夫妻,心里都泛酸水。但羡慕也没用,木月话说得明白,这是给大夫的,院子大好放药材。
至于他们,别说他们是外来的知青,就是村里人分房子,那要上交的猎物都不少,一家人要多辛苦大半年。这些东西并不是木月和木年用了,而是留着分给了村里的孤寡老幼。
陈业华贡献了一罐米酒,给知青们一人倒上了半碗。山里自酿的米酒时间放久了,度数并不低,大家伙儿心里又装着事情,酒一下肚,情绪就上头来。
“沈白霜,我可真羡慕你啊,都是知青,为什么你就那么好命。家里大把的寄东西来,还有姐姐护着你,如今还住上大房子,我和刘潇结婚几年了,还是挤在知青点。我来了这里整整七年了啊!他们就当我死了一样,信都没给我寄过一封。”
“不寄信算什么!我妈每次寄信不是叫我寄东西就是骂我,她说人家来下乡的都给家里寄东西,就我惦记着自己不管全家死活,上回我哥结婚,她让我想办法寄八十块钱回去,我去哪里找八十块,节衣缩食的给她寄了五块钱,她说我白眼狼,叫我一辈子不用回去了。其实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叫我在这里随便找个人嫁了收八十块的彩礼,可木家堡是什么地方,人家这里姑娘才是稀罕的,家都是人家的,谁要这点彩礼。再说了,当年我都还没毕业,本就是替我哥来的,凭什么还要我卖了自己给他娶媳妇。”
“我刚来那年,我爸和我说,就去三年,三年后我爸退休了就把我弄回城去。结果三年后,他把工作给了我大嫂,叫我再等等,他想办法,一年又一年,我去年回去探亲,发现家里连我睡的地方都没有了,小侄子睡着我的床说我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叫我滚。骗子!都是骗子!”
“我想回城,白露,你说,咱们还能回城吗?”张梅拉着白露的手囔囔自语,隔着衣裳都感受到了湿意。
说是喝醉了,不如说是大家找了个发泄的机会,把心中的不快乐都抒发出来。也幸亏木月吃完饭就走了,没听见知青们的抱怨。但其实也不用说,村里人都晓得,这些知青们有多想回城。
“会的,总有一天,咱们所有人都能回去。”白露给大家鼓舞信心,她也晓得知青们为什么这么绝望,这么多年了,木家堡没有轮到一个回城名额,大家看不到希望。
白露不能告诉大家未来,她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点信心,带着他们把日子过好。她跟大家说了制药厂的事情,说了未来的规划和理想中的前景,那一幅幅美好的蓝图听得一群半醉的知青们兴奋不已,巴不得马上就跟着白露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