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一直瘦还是忽然瘦的,除了瘦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只要是忽然发生的改变,都算。”白露其实在看见那个大水壶的时候就有了猜想,但该有的望闻问切是必不可少的。
“正玉以前是个小胖墩,去年开始越来越瘦一个月掉好几斤,可是孩子吃得越来越多,那会儿带去县里看过,医生说是肚子里有虫,开了打虫药回来吃,后来不但不见好,还总是喊渴要喝水,还尿得多,每天夜里要起来还几次。”
白露给孩子把脉确定病因后,看着这个叫正玉的小男孩,心里不好受。
“婶子,孩子患的是消渴症,西医上叫糖尿病。这个病症目前还没有能治好的方案,只能控制病情。在西医上是用胰岛素,但是这药咱们小地方不一定有,价格也不便宜。我这次出来没有带这方面的药,这样,我给您开个写封信,您带着孩子去木家堡制药厂找沈白霜,让她给你配。得了这个病,饮食方面必须要注意,孩子很多东西不能吃,尤其是糖类,我给您写张条子,您平时多注意。”
看着孩子懵懵懂懂的眼神,白露又心软了几分:“如果有条件,最好带孩子去木家堡做一段时间的针灸治疗,虽然不能根治,但起码把孩子的身体调养起来。糖尿病到了几十年后也不能根治,严重的病人每天吃饭前都要打针,一辈子离不开胰岛素,白露的爷爷说中医曾经有能完全根治消渴症的疗法,但是失传了,他研究了一辈子想解决这个难题,没能成功。后来白露接手了爷爷的研究,也没有进展,她每天刷交易系统,也没有刷出来过关于这方面的资料。
“治,我们治,听说沈医生收药材,您看看这些能给孩子治多久,就算看不好病,孩子能多活一天算一天。”那婶子听说治不好,以为是绝症,眼睛都红了,她取下背在后背上的布包,递过来给白露看,里头竟然都是处理得很干净的三七和重楼!粗粗一看,竟有二十几斤的样子!
“怎么这么多?”白露正想给她解释,忽然被递到眼前的药材吸引住了。梅子树山头虽然多,但因为没有野兽大部分都是有人区,其他药材村民们可能不知道采,但三七重楼在收购站也能卖些钱,村民定然不会放过,包里的药材一看就是刚挖不久的。
“我娘家是小河村的,前几天回去喝满月酒遇见队长开会,晓得了您要进队的消息,回来就急忙把山里养着的都给挖了。”
“你说,这是您养着的?”
“对,我家那口子小时候在医馆做过一年学徒,后来老医生意外没了医馆关门只得回家,他学了些药材又教给我,我们这些年都靠着采药过活,可山里的药材太少,所以遇上好药材结了果子,我们会摘了找个大家不爱去的地方撒下去,一开始长得随意,这些年也算种出些经验,收获就多一些。”
这想法竟然与白露不谋而合!
“婶子,冒昧问一下,如果要您带着正玉去木家堡长期住,我在那边能给您找个活干,您家里人能同意吗?”
“哪里还有什么家里人,我们家啊,就只剩下我和正玉了。”很平淡的一句话,她甚至是笑着说的,但白露却忽然心酸起来。
“您大概听说了,我要在木家堡种药材,但您看我这忙里忙外的抽不开身,木月他们打猎是好手,种药材到底不行,您要是愿意,可以去那边给我帮忙,木家堡工分给的不错,这事儿我就能做主。”
“我去了木家堡,沈知青能一直给正玉看病吗?”这位婶子显然动心了,她一生孤苦,人到中年丧夫丧子就剩下这么独苗苗,偏偏夫家还是杨平本家堂兄,自从正玉病了后,那家子就盯上了他们家的财产,杨平媳妇和弟媳三天两头来家里占便宜。
“这您放心,只要我在寨子里肯定亲自给孩子调理,我如果是出去办事也会嘱咐妹妹和大徒弟管好孩子。”又收纳了一枚人才,白露很开心,她过手的药材千千万万,这三七和重楼一看就是多年生长没有用过化肥农药的,药性极好,这简直像是老天爷给她准备的种植人选啊。
两人说好,那婶子自我介绍叫鲁丽华,她留下药材拿着白露写的信便要走,抬起脚忽然想起什么,转过来看着白露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小声说:“沈知青你看完病早点离开梅子树,若是要留宿最好待在杨柳家,不管去哪儿都叫外头那黑小子跟着,千万别自个儿去。”
说完她就带着孩子出去,外头排队的村民们见状便围上去问孩子到底怎么了,这婶子也没瞒着:“说是得了消渴症治不好,长期控制不发病得去木家堡,这是孩子唯一的活路了。”
“呀,这得一大笔钱吧。”问话的人惊讶。
“花钱也没办法,我如今就剩正玉这么个指望了,我打算去木家堡求求大当家,看能不能让我在那边山上采药,总要凑够钱给孩子治病。你们聊,我回去合计合计家里有多少东西。”
鲁丽华牵着孩子匆匆走了,留下一群人在议论她命硬命苦,同时也表达了同情。马丽华早就习惯了这些闲话,半点不在乎,尤其是现在,她也需要这些闲话顺利的离开村里去木家堡。沈知青今天下了杨平面子,她提出要去木家堡他必然会阻拦,但如今她放话出去去木家堡是正玉唯一的出路,他但凡还又一分脑子,就不敢阻拦。
白露在里头听着,感叹倒是个聪明的,心下更加满意,连对着后面的病人也和颜悦色起来。
剩下的人里,多是头风脚疼,还有几个妇人来看妇科病,奇葩的是还有人拉着怀孕的儿媳妇来让白露探脉看是儿是女,直接被云华给轰走了。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忽然有个漂亮憔悴的知青虚弱的走进来,张开就道:“沈医生快救救我,我吃菌中毒了。”
“哎呀马知青,你吃了啥菌啊?是不是没煮熟,还是没放蒜?你们这些城里娃子啊,一点不小心。沈医生您快给看看,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翠婶正在院子里摘菜,听见中毒赶紧迎上来。
“我也不知道,都是挑着大家教过能吃的捡的。”
“那就是没炒熟了,快,我扶你进去,你这孩子真是大意。”翠婶扶着人进来,又关上门出去了,见屋子里只剩下白露和云华两个,那知青忽然把房间门反锁了,冲着沈白露就跪下去:“沈知青,看在大家都是知青的分上,求求你救救我,给我开副打胎药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想到刚刚鲁丽华的叮嘱,白露神色冰冷把人扶起来:“你被人欺负了?那个畜生是谁!”
要说有什么人能叫白露恨之入骨,那一定是人贩子和**犯,她知道这个时期有部分知青在乡下遇见这样的事情,木家堡和小河村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听见白露说畜生两个字,马知青忽然心酸,就像是受了委屈一直硬撑着的孩子在见到家长时的情不自禁,忍了一年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对,那就是个畜生!不得好死的畜生!他把我一辈子都给毁了,呜呜呜,我一辈子都毁了,沈知青我不能把这个孽种生下来,你给我开副打胎药吧,我吃了就跟村民说我是中毒了要休息几天。要是叫他们晓得我怀孕了,一定会拉我去批丨斗的。”马知青越说越绝望。
白露给她把脉,确实是喜脉,两个多月了。
“那个畜生到底是谁,你打算就这么算了?”这种事情没遇上就算了,遇上了若是放任不管,白露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不算了又能怎么办,那个人畜生是梅子树的大队长的亲弟弟。我不是第一个被他祸害的知青,前几年有个苏市来的莫知青被他欺负后闹出来,杨卫反咬一口说那知青为了回城名额主动勾引他,被他媳妇和娘压着打了,就在这大队上,几个个干部拦不住,衣裳都给扯坏了,后来莫知青跳河死了,那畜生不过是去修了三个月的河道。”
“上头不管吗?知青办也不管?”都是女人,云华和白露气得拳头都攥起来了。
“我们几个知青去告了,上头派人来调查,大队长那边的亲戚一个劲的造谣说女方自己不检点,无中生有出好几个男人,一起告状的知青也被人威胁收买,最后反口,这事就不了了之,莫知青到死都背着不检点的名声。而且从那次之后,我们知青的行动就受到了限制,天天给我们派脏活重活,除非跟本村人结婚才能不被针对。去姚县要开介绍信,大队长卡着不给开我们哪里也去不了。我被杨卫祸害后他就一直盯着我,今天要不是我在知青院说吃菌子中毒了,我都见不着你。”
白露回想了一下,今天一整天果然没有见到知青。
“这真是无法无天了!可你这样也不是个头啊,我这次给你开了打胎药,下次呢?他已经害死了一个人,那些做伪证的村民都是帮凶,为了不让他们的罪行被指责出来,就算是你闹出来,他们一样会为杨卫遮掩。你要被他纠缠一辈子吗?”
“我也不想,我做梦都想杀了他,可是我打不过他,我能怎么办?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还想回家。”马知青说完又哭起来。
“现在你有一条路可以走,我去政府那边帮你找人,你站出来指认杨卫和杨平,赌一把,直接把杨平拉下来。敢不敢?成功了你也不用担心受到报复,我可以让你去木家堡。”现在虽然去哪里都要介绍信,但省内的调动其实很近单,像村民去帮人盖房子之类的临工长期待在省内的其他大队是很正常的事情。
“敢!”马知青其实已经走投无路,杨卫家的那个女人跟了她好几次,如果这件事被她闹出来,她一样死路一条,还会和莫知青一样的,到死都背着污名。
当事人既然敢做,那这胎儿便得再留几天,白露把做饭的杨柳叫进来,开门见山:“杨主任,你想不想做梅子树大队的大队长?”
作者有话说:
我不在云南,我爸妈三天两头发他们找菌子吃菌子的照片给我,真是太坏了呜呜呜。
第44章 拉杨平下马
当村干部的就没有不想当大队长的,别看杨柳是个女人,但人家的事业心半点不差又有本事,否则也不会主动出来张罗这么多事情。她娘家就是本村人,只是跟婆家不是一支。初中学历的她当上这个妇女主任的时候谁也没把她看在眼里,可不过几年,杨平都生怕被她撵下来。也就是村干部不团结,一群人谁都想上互相扯后腿,不然杨柳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什么事都放不开手。
杨卫和知青那点事儿杨柳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当初就是有杨柳的博弈,杨卫才会被大队惩罚去修河道。惩罚不重,但定性了杨卫做错了这件事,否则按照杨平的意思,还想给杨卫整个受害者的身份呢。至于后来杨柳为什么不管知青们的事情,也还是和莫知青那次的博弈有关,马知青她们当时可以顺利的去县里告状,并且让上面派下人来,杨柳在背后是出了力气的,她的想法和白露如今一样,想趁着那件事把杨平拉下来。
可最后被知青们背刺了,如果只是杨平那些亲戚出来作证,事情不会那样定论。毕竟村里不是人人都丧了良心,杨柳也不是没有后盾的人,可知青们作为和莫知青一个集体的人,他们中带头的领着其他人出来做证,你让上面来的人怎么看,让支持杨柳的人和中立的人怎么看。杨柳在那一次事件里损失很大,心灰意冷后便懒得再管知青们的事情。所以后来梅子树才会发生知青们安排干重活,甚至大部分人和当地人婚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