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位征阳殿下,当真是一如初印象那般,娇惯跋扈得有些没脑子了。
许是公主殿下发号施令惯了,没人敢不应允,就连给人挖坑设套,都不知晓要在坑上面铺些遮人耳目的干草。
直钩,硬钓啊。
戚白商想着,不由低眸轻哂。
侍女更愣了:“戚姑娘何故发笑?”
“无事。”
戚白商轻了嗓,“领路吧。”
侍女连忙应下,只是有些不安地攥紧了袖子。
这位看着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戚二姑娘,每一个字的反应都不在常理之上。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踏上了出竹林必经的那座流水小桥。
论时辰,这会已是闭门谢客了,再晚的宾客也早在流觞曲水竹林旁。
然而偏偏,两人踏上小桥时,对面也走上来了一位。
褒衣博带,白袍纹金,如素雪逢春。墨黑乌发叫玉簪束冠,那人缓带轻裘踏上小桥,端显出一副神清骨秀、瑶林琼树的风姿。
这般风尘外物,上京自是寻不出第二号。
“……怎么就遇上他了。”
戚白商几乎是咬碎了气音,微微偏过脸,即便隔着白纱也尽可能不和对面来的人有半分视线交汇。
——她有信心骗得过竹林内几十位姑娘公子,但对上谢清晏……
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戚白商紧张,走在她前面带路的那个侍女更紧张。
眼看着脑袋垂低得直往地上压,走路也快要同手同脚了。
好在谢清晏似乎眼神不太好,他云淡风轻行经她身侧,像是不曾看见她腰间悬着的那块刺着“戚婉儿”三个金字的木牌。
浅紫色的裙尾拂过他绲金白袍,风里纠缠,正要分离——
“等等。”
谢清晏被余光里一抹翠色拉住,他蓦地止身,皱眉回眸。
背对着他的女子垂着手,纤细皓腕上,戴着的分明就是那只由他买回府中的衔玉凤鸟镯。
“它为何会在……”
谢清晏眼底情绪骤起,一瞬未能抑下,他冷然掀眸,跟着便对上了白纱后有些熟悉的绰约轮廓。
戚白商还僵着不知要怎么伪装声音,她身后,侍女已是惊慌抢话:“谢侯、侯爷,安家尊长有事要,要见戚二姑娘,奴只是请她过去,别院一见。”
“戚,二姑娘?”
白纱外,戚白商看不清那人神色,只听谢清晏声线清缓地重复了遍。
而后那道身影走近。
戚白商尚未来得及反应,左手手腕就蓦地叫他牵起,托在了他修长微凉的指骨中。
“…!”戚白商一颤,惊得要抽手,却被谢清晏轻易捏住。
“这镯子,是我母亲送与你的?”谢清晏问。
戚白商张了张口,到底怕他听出来,只矫揉造作地“嗯”了一声。
像是赧然至极,还低了低脸儿。
戚白商在心里暗道了句,为了不露馅,只能对不住婉儿的名声了。
白纱外,却听一声低哂。
不知为何薄凉生煞。
“你倒是心狠。”
戚白商:“……?”
谢清晏低眸,指骨微曲,覆上了女子左手指根那颗血色小痣,然后轻慢碾过。
像是要将那颗痣烙进他自己掌心。
戚白商僵了下,很想抽回手。
……不然抽他也行。
可惜都没机会,谢清晏握着戚白商的手,转身便要朝流觞曲水宴走去。
侍女急道:“谢侯爷,安家尊长有事——”
“哪位尊、哪位长。”
谢清晏停身,侧眸回望,神色温柔,眸子却沁凉,“不妨说明,我今日便亲自去拜访。”
侍女哆嗦着支吾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