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姨母……
安萱,安贵妃么?
使母亲当年害病而亡的秘毒,与婉儿之前的急性发作不同,而是日积月累,聚沙成塔。若安仲雍所言不假,那安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安萱了?
戚白商心念暗转,面上却清缓如初。
她指尖轻拈起盛着药茶的茶盏,啜了口,才幽幽问道:“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今日,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安仲雍忙抬眼:“何事?”
“十五年前,”戚白商话声一顿,抬眼,“安家为何要将我母亲驱离府中。”
安仲雍脸色微改,手中捏着的帕子都跟着颤了颤。
他牙关轻叩:“夭夭,此事并非舅父不愿告诉你,只是其中牵涉甚广,你知道得越少,对你就越是安——”
“可是与裴家贪赃谋逆案有关?”
“……!”
安仲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向她。
紧跟着,他面色骤变,沙哑着声低问:“你在查那件事?绝不可!!”
“为何。”戚白商神色不动。
安仲雍急切道:“那件事对圣上、对宋家、对安家,乃至对满朝文武,都是绝不可触的逆鳞!”
戚白商淡淡转开了脸:“看来,我母亲确是受此事牵连,才被安府驱离的。”
“——”安仲雍急得捏住了桌沿,“你当真非查不可?”
“我已经在查了。”
戚白商回眸,“忘了与先生说,我如今身在庆国公府,戚家。我兄长便是前几日在兆南被追杀的大理寺正,戚世隐。”
“什么?你是戚家……”安仲雍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就是那个赴兆南行医救兄的戚家长女,戚白商?”
“是。”
“那你可知,你和你兄长早已犯了大忌,连你外王父与大舅父都对你们——”
“我知晓。”戚白商平静打断,“自我入京以来,安家数次要置我于死地,这份礼,我定会还的。”
安仲雍眉头恸结:“你……你与安家本是同根,何必如此……你势单力薄,如蚍蜉撼树,又怎斗得过他们啊?”
“那树倒之日,便是其下掩藏的污秽旧事大白之时。至于结果,为何斗不过?”
戚白商轻声道。
“安家久居青云之上,侵吞灾银、卖官鬻爵,作孽无数,不知人间疾苦。想是早已忘了,无根之木,怎得长久?我与兄长同行,背靠公理大义,理、义之内,是天下百姓。兄长所究,乃民心相向,唯不忘民心,以苍生为沃土,着根之芽方可平青云、昭天理——既是天下民心所向,又有何须惧?”
“……”
安仲雍眼神烁动,神色维艰:“可你兄长清正刚直,不知变通,又如何斗得过宵小手段?”
“那好在我并非不通世事的闺阁女子,尚有一二自保手段,可助兄长一臂之力。”
戚白商说罢,起身。
她想知道的已经尽数知道了,余下的,这会便是问,安仲雍也不会对她说。
戚白商刚要显出送客之意,又想起什么:“夭夭尚在人世之事,先生便不要再与安家任何人提起了。”
安仲雍急声:“你祖父也十分想念你——”
“若舅父,不想我与母亲一样销声匿迹、此生再不复相见的话。”
戚白商淡声打断,抬眸。
“便不要再提起。”
安仲雍颤声:“为何?”
“…理由有万千,”戚白商轻哂,嘲弄尽压于眸底,“当下之由,那许是,我怕和母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遗恨世间罢。”
“——!”
安仲雍手里一抖,那方海棠帕子终究飘落于地。
他僵坐几息,弯下腰,翼翼将它捡起。
到此时他才发现,它已经很旧,很旧了。
就像他日日所念的,记忆里那个扶着海棠花言笑晏晏地回眸唤他的妹妹,早已如前尘旧事,飘散成烟,零落尘埃里。
“……”
戚白商随老师游医近十载,人心她看得分明。故而也知安仲雍并非虚情假意。
可那又如何呢。
她心里一叹,正要送客,身后屋外忽然传来连翘的急声:
“姑娘,您快出去看看吧!”
“?”戚白商回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