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的蔺南星看向他时,眼里总有一团不屈的光,让他时常觉得,蔺南星是个普普通通的奴婢,也是个心怀热望、无所不能的成人。
景裕视线低垂,声音很轻,带些颤抖,道:“你要是……去了边关,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朕怎么办,谁还能陪着朕?”
沐九如有这样的身份在,哪怕景裕不追究,也封了太后、蔺多福的口,却也难保蔺南星一家能万无一失。
若要蔺南星真的高枕无忧,只能放他去远离京畿的地方。
蔺南星的心头沉沉跳动着,他见景裕的口风有所松动,道:“秦公公为陛下师长,也与陛下亲近,他……”
他想起秦屹知成为宫人,也是被景裕抄家强迫,是万万成不了景裕的那个“真心人”的,又生硬地改口道:“陛下将来还会有皇后。”
景裕道:“朕想有个家,蔺南星,朕想有个和你一样的家。”
蔺南星道:“等陛下有了皇后,得了皇子之后,就能娱妻弄子,和臣一样,有个三平两满的家。”
景裕抬眼看着这间破旧的柴房,又转过脑袋,看向窗外暗无天日的黑夜,道:“这宫里没有小家的,我只有大虞这一个家。”他轻笑一声,“朕和宫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景裕回过头,站起身,用手心抬起蔺南星的手臂,郑重道:“你起来吧。你是该离开这里,这京城万民趋之若鹜,可我看却也没什么好的,倒是江南山温水软,北疆水草丰茂……我大虞的江山广袤到连朕这君主都难以想象。”
他扶着蔺南星站直身体,视线从低垂到微微上扬:“朕……不拘着你了,你带着你的夫郎去行医济世,去为大虞开疆拓土,朕没给卿准备生辰贺礼,那就应了你……”他轻轻勾起嘴角,笑容有些苦涩,也很真诚,“离开宫闱,做个将军。”
蔺南星喉结微微滚了滚,重重跪下,拱手道:“谢陛下隆恩!”
景裕又一次把他扶起:“起吧,起吧……”他红着眼眶,看着高高大大的郎君,道,“伴伴。”
蔺南星似乎从未听景裕用这么澄净的语气,叫过他“伴伴”,他心绪微微一动,应道:“嗯。”
景裕凝望他,眼里带着浓浓的不舍,道:“卿,卿可知,何谓伴伴。”
蔺南星正欲回答,景裕便继续道:“伴驾天子,犹如天子的半身,便是伴伴。伴伴若是年纪大了,便叫做天子的大伴,老了就成了老伴*……”
“蔺卿满打满算只伴了朕两年,甚至都不是日日夜夜伴着朕……可朕依然当卿是朕的伴伴……”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言语艰难,可还是哽着酸涩的喉口,继续道,“朕当你,是朕的……长辈。”
蔺南星眼中眸光摇曳,道:“陛下,臣……臣……”他心里的话不比景裕容易说出口多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