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比攻击一个除了丈夫的爱之外一无所有的女人更轻松的事情吗?他们不需要考虑她的家族,不需要考虑她的势力,他们只需要把她当做一个靶子,把她已经出生的、那个魔法天赋也就比平民强一点儿的女儿作为投向她的石块——
——抛弃她,废弃她。
——换一个血统高贵的女人成为你的新皇后。
——然后你才能获得我们的忠诚。
他们向年轻而天赋平庸的、仓促即位的新皇高调施压。
这是皇太子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对当年的细枝末节并无了解,应该说,他的出生终止了那一场漫长的拉锯,让他的母亲最终戴稳了那一顶沉重而华丽的皇后冠冕。
夏尔洛普林斯后来听说的故事,都是父皇是如何深爱着母后。在那些如同狂风骤雨一样的声浪中,年轻的皇帝一直坚定地保护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从未动摇过、从未有过放弃她们的念头。
但他看到的,却是父母相处时的貌合神离——父皇总是沉默不语,母后总是冷淡疏离。那些后来在他出生后,被态度大转弯的贵族们所传唱的、所歌颂的爱情,夏尔洛从未亲眼见证,他所感受到的只有父母对他的关注。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也许他们把太多感情全部都一股脑交到了他手上,尤其是母后,她的爱太多了,太沉重了,为什么不分一些给父皇,为什么不分一点给皇姐和皇兄?
如果真实存在过的最坚定、最传奇的爱也只有这个结局,夏尔洛觉得那真没有什么意思,两个人一天到晚连面都不见一下,还不如那些整天黏在身后甩都甩不掉的侍从。
“但是,再想想,我又不是我父皇哎。就算我和他一样,在以后遇到一个平民姑娘……”话说着,夏尔洛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瑞拉格林那张因为英气十足的眼睛而格外生动美丽的脸庞,还有她那个毫无顾忌的大嗓门,“那个姑娘也应该和我母后完全不一样,说不定……又会有意思了。”
“哎,什么都好,别让我在宫里待着,干什么都行。”夏尔洛伸了个懒腰,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依然若有所思的男人,“难道有哪个姑娘托你给我带话吗?如果她能说服父皇放我出去玩,我可以暂时爱她一会儿。”
“我会替殿下留意的。”听皇太子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克里斯托夫笑起来,“那么请恕臣告退。”
“喂,你还没有说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呢?”皇太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克里斯托夫没有任何阻拦地离开了皇城。
北风呼啸,吹起青年额前的金发,他转过身去,哼着歌脚步轻快地朝母亲的宫殿走去。
“夏尔洛,今天有没有听话?”每一天,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都要问他这句话。
“我今天哪里都没有去,母后。”皇太子坐在一旁看母亲有些艰难地吞咽侍女喂到她嘴里的药汁。
不管多少药汁都没能拯救女人已经灰败不堪的脸色。她曾经美丽的脸庞因为过度的消瘦而露出的显眼的颧骨,眼睛也如同逐渐干涸的泉水失去了年轻时的光彩,但在青年的眼睛里,母亲永远都是世间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这才对,夏尔洛,这才对……因为有人要害你,母后已经听说了。”女人如同人偶一样挪动自己的脸,年轻时如天鹅般修长优美的脖颈上已经有了一层层的细纹,她的语气因为说话的内容尖利起来,“那些事情,一定都是冲你来的,想要夺走你的皇位——那个杂种要害你——”
“母后!”皇太子震惊地站了起来,他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因为过度激动而颓倒身体,“你一定是听错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不要骗我了!你——连你都想骗我——夏尔洛——母后只有你,只能指望你,你唯独不能骗我!”女人的眼睛里已经积蓄起了眼泪,她露出了疯狂的眼神,突然又平静下来,一边如同抚摸婴儿一样轻轻地伸手碰触幼子的脸颊,用沙哑的嗓音轻声说,“宝贝,我的夏尔洛,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有母后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