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令她失望,其他东西都是一些毯子、幼童穿的衣裙,从它们的华丽程度来看,像是皇宫的东西,而不是萨沃伊女士留给女儿的遗物。
“我记得那面镜子一直都是交给你保管的。”莉莉安娜听福兰特说道,“那时候你老是哭,甚至哭到呕吐,治疗师只说你是不适应北方,母亲整天整天地陪着你,最后想起了那面镜子,把它放到你的手里,你终于抱着它睡了一个整觉,后来它就一直在你身边了。”
“侯爵夫人……真好。”莉莉安娜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刚刚来这个世界时,看到的侯爵夫人为莉莉安娜准备的那些裙子。
她至今,仍不知道一个女人是以怎样的心胸去接纳一个占据自己亲生女儿位置的孩子的,是侯爵夫人也从侯爵那里听闻了莉莉安娜的身世,对她心生了怜悯吗?如果侯爵夫人没有很快离世,莉莉安娜会不会也以她女儿的身份获得安全感和幸福?
但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意义,莉莉安娜没有让自己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女孩——无论是“莉莉安娜”还是“艾丽薇特”——以后的人生路,都要交给自己去经营,她不会让自己被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过去囚困,她要努力钻研和经营的,是充满变数的未来。
“那面镜子现在还在你那里吧?”她听福兰特问道。
“呃……确实如此。”莉莉安娜一阵心虚,她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和福兰特描述“关于那面镜子成了一滴比黑夜还黑的墨汁钻进了我的身体里”这样的事实,她怀疑福兰特听了她的说法后,会觉得她和克里斯都误食了什么幻觉蘑菇。
如果镜子都是莉莉安娜在保管,那从福兰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他都为小时候的漠视向她道歉了,肯定不可能还专门去观察她的一面旧镜子。
“十一点……”莉莉安娜看着纸条的第一行,又皱起眉头,“当时礼堂出事是……”
“就是十一点。”福兰特接过了她的话头,“当时礼堂的钟停了,我留意了那个时刻,那是你真正成年的时刻。”
十七岁成年,所以觉醒了?那前面的山顶事件,是大戏上演前的一点前奏?
莉莉安娜久违地在脑子里吐槽了一下“套路”的问题,还真是陈年老套,百试不爽啊。
“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怀疑我呢?”莉莉安娜歪歪脑袋,又扬扬手里的纸,“知道这个时间点,很难觉得是巧合吧?”
她的问题得到了福兰特的沉默,然后女人意识到,福兰特肯定当时就觉得可能是她的问题了,但因为种种缘由——说不定就是因为对她的好感,他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而那个时候,对于斯诺怀特家族利益最大化的做法是什么?连她自己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还拥有随着心意满世界乱跑的能力,站在斯诺怀特家的角度,肯定是先把她带回瑞诺卡再说,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兰斯洛特家越走越近。
这个认知让莉莉安娜感到了一阵别扭,她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以这种方式欠了福兰特这样大的人情。
“你不要误会,在这件事发生后,我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兰斯洛特那种监听一个府邸任何风吹草动的能力,魔法阵也能帮助我不少。”在这个时候,她听福兰特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说道,“而我没能发现任何异常,也是因为你的魔法在元素魔法之外,自然也就不会惊扰魔法阵。”
“瑞拉应该知道你的魔法。”莉莉安娜心里一惊,没想到福兰特如此波澜不惊地把这些事都放在了明面上来说,“那天晚上——兰斯洛特唐突飞来首都的晚上,肯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瑞拉,你的女仆都参与了,你选择带走那个女仆而不是梅根,也是因为那个女仆知道你的更多事情。”
福兰特看女人咬了咬她的嘴唇,她没有否认,但也不打算说更多事情的模样。
“我那天闻到了非常浓重的血腥味,而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所以那些血并不是女仆手上的,我想应该是你的,你那时候已经失去了回答我问题的能力。你和兰斯洛特之间存在一些奇怪的联系,这种联系同样也是超越元素魔法、在我的认知之外的,让他能察觉到你身处危险之中,所以他才会仓促赶到首都确认你的情况——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和他的剑术比赛,虽然你们两个被严密的魔法阵隔绝,但他还是能意识到你出事了。”
“这都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支撑,你不愿意的话,可以都不承认。”福兰特最后说道,“但你的表情告诉我,我猜的基本都没有错,兰斯洛特回来后该教教你,怎么把自己的心思从脸上藏起来。”
莉莉安娜条件反射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保持平静了,结果还是被看破了所有心理活动吗?
“别担心,”她听福兰特说道,“那家伙是这方面的高手,背地里牙都咬碎了,脸上还能笑呵呵地谈天说笑,你和他学十分之一都够用了。”
莉莉安娜抬起眼睛,她感觉今天福兰特说起克里斯托夫,语气显得平淡随意了很多。她绿色的眼睛和青年红色的眼睛对视了一秒,然后青年移开了目光、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一本书——虽然从她来,那本书就摊在他的腿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翻过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