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是自己来问责我呢,还是代表皇帝陛下来问责我?”玛利亚抬起头。
“父皇还不知道这件事。”皇太子说道,“你觉得如果是他来问罪,地点会是这样随意的地方吗?”
“那殿下需要知晓,在我离开皇宫前曾经问过陛下,我去往公主殿下的领地后,到底是公主殿下的女官,还是依然是皇宫中的女官。”玛利亚缓缓给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答案,“陛下当时回答我,我往后就是公主殿下的女官,那么我的本分就是听从公主殿下的一切安排。”
“所以,皇太子殿下觉得此事不妥,应该当面和公主殿下谈,而不是来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女官。”玛利亚后退一步,不卑不亢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好,我回程的马车已经准备好,我有这个荣幸请皇太子殿下与我同行吗?”
“啧,我现在觉得瑞拉格林的这个茶会有点儿不对劲,她就像把自己的影子植在你们身上了一样。”夏尔洛抱起了手臂,“爱德华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性格,还记得之前我在皇宫里碰到你偷偷哭的时候吗?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告诉我你在为什么哭泣,明明不想和我多说话,却在得到我的准许前不敢擅自转身离开。”
玛利亚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想到皇太子还能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一次偶遇。
“我更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殿下。”女官回答道。
“我也觉得现在更好,女人都是笑起来更美丽,但可惜斯诺怀特卿看不到了。”皇太子饶有兴趣地说道,“我听闻他也许会在几年内正式继任侯爵的位置,可能不会有常住在首都的日子了,你为什么不想跟着他回去?之前父皇虽然没有明说,但如果你当时请求他让你回到北方去,他会答应的。”
如果爱德华兹当年没有被他皇兄当众羞辱,皇太子认为他父亲甚至可能会为爱德华兹和福兰特斯诺怀特赐婚。
这些贵族女子撇下家中舒适安逸的生活来到皇宫中,为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皇宫的主人都一清二楚,只要不牵扯太多,也愿意成全她们献祭掉自己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所许下的愿望。
玛利亚抿了一下嘴唇,她的心依然会因为有人唐突地提起那个名字而微颤,但她很快微笑着回答:“殿下,少侯爵大人和我从来都不是绑在一块儿的。”
这是要放弃的意思了,皇太子心里了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问道:“格林小姐没有来吗?”
这几天,几个皇室大臣在和他父亲商讨新公爵继位后的赛尔斯会出现哪些变化,他也终于清晰地了解到了瑞拉格林的真实身份。
斯诺怀特家的亲生女儿,皇太子心里没有觉得很惊讶,因为瑞拉格林的魔法就昭示了她不会是寻常平民家的孩子,这个身份才符合常理。
但青年觉得有些遗憾,他觉得格林小姐的平民身份让她显得更有趣,如果最初他知道她的真实血统,应该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毕竟,在皇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高贵的身份。
来议事的几个大臣都是皇帝最重用的人选,自然也知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机密,其中一个就建议道:“陛下既然想收回那份婚约,那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办法:婚约上既然是给兰斯洛特公爵和莉莉安娜斯诺怀特小姐赐婚,而如今的斯诺怀特小姐并非侯爵亲生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陛下大可让侯爵把亲生女儿认回,两年后公爵娶的仍然是斯诺怀特小姐,婚约照常履行,谁都不能来指摘陛下。”
夏尔洛心里觉得好笑,看到父亲一脸倦怠的表情,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级别的争论上,便说道:“你们觉得让南北切实联姻,是夹在中间的皇室想看到的事情吗?”
说完,他还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介意把你们送去赛尔斯面对面向兰斯洛特卿和莉莉安娜说出你们的好主意,最近是南方的丰收节,他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房间内一片寂静,皇太子是在皇后薨逝后开始参与议事,但所有的大臣都能感觉到,他参与的这些讨论给人的压力甚至超过他的父亲。
因为皇帝很多时候会给他们一点儿面子,而皇太子是一点儿都不讲究,他经常会抛出一些刁钻古怪的观点,而且很喜欢观赏他们下不来台的模样。
很多人冷汗涟涟地猜测着皇太子对待自己时那种喜怒无常的态度,是否与自己在多年前曾经想要废黜他的母亲有关系。
于是在过去了那么多年——漫长到足以让一代人长大的时间后,终于又有一些人开始真诚地、发自内心地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甚至亲自前往皇后的陵寝献上忏悔的花束。
但皇太子本人对这些人的作秀并不感兴趣,他的尖刻言论基本都是因为厌倦了听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地说车轱辘话——青年不明白父亲是怎么忍受这样的生活的,他有时候真想用火把那些人的眉毛头发一把烧了,然后让他们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