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工们感激涕零,他们更加卖力地在矿脉上工作,回家后把这些经历夸大其词地向村里其他人吹嘘。
这样的优厚待遇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一年里有三个季节都在封闭地点过着单调生活的辛苦和忧郁,让“被选为矿工”成为了瑞诺卡的乡村平民青年最向往的人生际遇之一。
当然了,矿工们的房间都很小,对于这些强壮的男人来说,他们也就能勉强舒展开睡在中央的那张床上,床和四周的间隙连让一个人转身走路都困难。
所以,绝大部分的矿工房间都乱糟糟的,但秋卡不一样。
秋卡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酒馆的老板有不能用的木酒桶,他把它们买下来,用一双巧手把它们改成能钉在墙上的置物架。
他不仅为自己做这些事,也为其他矿工做,甚至还能根据大家的要求,把下矿时发现的颜色新奇的石头用冰凿雕刻成造型生动的玩具。
眼下他的一个架子上就摆了一只可爱的小羊,这是他去年秋天为小女儿卡佳制作的,小羊的眼睛用两枚珍贵的“冰泪”碎屑做成,本想冬天带回去逗女儿开心,却没想到这个冬天矿上不停工。
但这些都不是秋卡最得意的作品,秋卡最得意的东西放在他的床架下面,那是一堆扁平的石片。
这种石片在下矿时常能看到,它预示着大量优质的魔矿石就在不远处,被矿工们亲切地称呼为“圣神的路牌”。
对平民来说,墨水和纸张是奢侈品,大部分人因为不识字,也不需要使用它们,所以聚居地是绝对不会向平民提供这些的。
秋卡发现了这些石片薄而坚硬的特质,他尝试使用冰凿在这些石片上凿出字母,并很快掌握了技巧。
秋卡的石片分为几类:一类是尝试制作给妻子儿女识字用的。
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到了可以上矿的年纪,但是没有和他分到一个矿脉上,因为斯诺怀特家族不太喜欢让父子兄弟在同一个矿脉上干活。这两个儿子继承了他的一身力气,但是在识字上却没有什么兴趣,他的妻子也觉得“好不容易我们才能相聚一个冬天,你却要拿出冷冰冰的石片让我背”。
但秋卡没有放弃,他觉得他还有两个女儿,没准她们长大了会有兴趣——比如小卡佳,那孩子生下来就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明机灵的姑娘。
还有一类,是秋卡记录的那些死去的首都工匠传授给他的东西。这些知识很杂,从制作魔法辅助装置,到计算魔矿石换位的方式,还有星象和月相的辨识方法。
秋卡也不知道自己把它们记录下来有什么用,穿凿精细的天象图案比刻字还要复杂费事得多,花费了他大量的休息时间。
但是他舍不得让这些东西随着老工匠们的逝去就消散于茫茫雪原,时不时的,他会把它们拿出来翻一翻。就这样,他居然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触碰的魔法辅助装置的结构和用法烂熟于心。
第三类,是秋卡写给妻子儿女的“信”,他把三个季节里的思念和想要对家人诉说的话刻在石片上,他们不识字没有关系,等回家的那一天,他会把被他胸膛的温度暖得微热的石片掏出来,一字一句地念给他们听。
而第四类,就是秋卡如今在为矿工们准备的东西。
他打算把这些年大家使用的“锤子歌”整理出来,当然大量用于对应脏话的部分会被去掉,他打算新增预警魔兽从天空中落下、提示最短逃生路线的信号。
经过多年的发展,“锤子歌”早已不局限于用锤子和冰凿敲击山石,矿工们在险峻地形间用一双双满是裂痕和老茧的手传递晶莹剔透的魔矿石时,也开始用长短不一的唿哨和呼号,提示“前方转角”“即将上坡”,代替杂乱无章的语言指挥。
秋卡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能否真的在魔兽从空中落下时发挥作用,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做点儿什么,因为大家相信他——“一种可笑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责任感”,他有时候会在脑子里这样自嘲。
矿脉上的气氛一天天在发生变化,为了尽可能得到更多来自外面的消息,无论真假,越来越多的人一下矿就朝酒馆跑。
大家都能感觉到,聚居地里来自外面的人在变多,他们大多是其他骑士团的贵族骑士,穿着打扮奇异,有的人能像大鸟一样直接在天上飞,说的话腔调也很奇怪。
这些骑士不被允许进入矿脉——哪怕是飞在天上看一看都不行,这会被视作在挑战斯诺怀特家族的权威,守矿骑士团对这些外来骑士严厉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