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与临川公主成亲三载,乃是头一回奉诏来到长安。 他天生神力,曾被誉为东突厥第一勇士,骄悍有凶名,但此时却温顺异常,和临川公主一起长跪于地,以孙辈自称,对冯太后呼“皇祖母”,呈上珍宝为寿礼,令人惊叹。 那寿礼以琥珀做神仙宫阙,高逾一尺,珊瑚为树,宝石为星辰,又以象牙雕琢王母居高台,下有诸仙人,拨动机关,少顷,仙人绕王母而旋动,发金玉叮当之声,极尽精妙。 此物新奇,冯太后大悦,笑道:“不意胡蛮子,竟有此巧思。” 临川公主为潜邸旧宫人所生,在宫中原不受宠,素来胆小,出嫁后,依旧是一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此时满座宾客,她愈发怯懦起来,呐呐不能言。 反倒李怀恩跪行了两步,连连磕头:“这是家父的一点孝心,得知皇祖母寿辰,特意从西域寻了能工巧匠来,一年前就开始备这寿礼,只要能博皇祖母一笑,便是值得了。” 李怀恩胡族血统,身量魁梧健壮,容貌凶猛若金刚,而此时跪伏于地,姿态卑微,表达了李氏一族对朝廷的恭顺,这让元延帝觉得格外愉悦。 元延帝颔首,捋须而笑:“汝父忠义,汝亦至诚,甚佳。” 李怀恩这才携妻谢恩退下。 接下去又有诸皇子并公主各献寿礼,皆不如临川,不免露出讪讪之色。 太子笑指李怀恩:“怀恩大不该,让后来人难办。” 李怀恩朗爽举起酒杯:“诚小臣之过,当自罚三杯。” 众又大笑,蓬莱殿中一片融洽。 忽闻内侍高声来报:“淮王殿下至。” 殿上众人说话的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冯太后十分欣喜,又佯装不悦,顾左右道:“这孽障,哀家还当他不来了。” 赵元嘉急急起身,迎了上去,言语殷切:“吾等久候,皇叔何姗姗来迟?” 淮王执掌重兵,征伐四海,战无不胜之绩,元延帝倚之为柱石,威名显赫,又因其铁血铁腕,杀伐浓重,长安时人提及,多有敬畏之意。 傅棠梨不免有几分好奇,抬起头来,朝那边瞥了一下。 只看了那么一眼,她倏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b?u?页?不?是?ì?f?u???é?n??????Ⅱ???.?????м?则?为?屾?寨?站?点 第25章 宫宴,无人处,他牢牢地…… 一男子缓步行来,他穿着一袭碧城色的道袍,高冠束发,广袖低垂,身形高硕无双,容颜昳丽异常,望之宛若天上人。 他是云麓观中的玄衍道人……不,他就是淮王赵上钧。 乐师拨动箜篌,隔着帘子,听不真切,音色渺渺,如从天外来。 春夜温煦,蓬莱殿中点起龙涎脂膏,紫金的兽炉中烧着白檀香,暖意融融,傅棠梨却觉 得手脚冰冷,她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酒盏,才能止住指尖的颤抖。 赵上钧一幅道家装扮,素衣宽袍,眉目清冷,显得与周遭的奢华盛宴格格不入,他上前去,对着冯太后跪下,礼数周全地磕了三个头。 “儿来迟,请太后恕罪,儿出家多年,身无长物,无以贺太后寿辰,唯有在神明前奉三柱香,祈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百岁千岁。” 冯太后方才拿捏着姿态,这会儿看见赵上钧,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红了眼眶,道:“前次话都说不到两句,你就走了,哀家心里难受,气了好几天,哀家不求别的,只求你时常回来,让哀家多看看你,旁的什么礼物都不要的。” 赵上钧沉默了一下,一板一眼地回道:“太后是儿的母亲,儿自然是惦记母亲的。” 冯太后听了这话,忍不住要落泪,她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你终究记得哀家是你的母亲,好,这就好。” 还是元延帝劝慰道:“今日太后寿辰,五郎又回来了,合该欢喜才是。” 冯太后这才收了泪,复又露出慈爱的笑容。 少顷,赵上钧落座,居于元延帝下首。 元延帝确实如传闻所说,十分疼爱这个弟弟,不停地侧过头来和他说话,面上含笑,言语温煦。 赵上钧略微答了两句,神色不过平常,他的目光环顾大殿,淡淡地问了一句:“今日家宴,却有生人,不知为谁?” 傅棠梨心里抖了一下,假借喝酒的姿势,举袖掩面,将头埋了下去。 那边李怀恩闻言,捧了酒盏过来,朝赵上钧一躬身,语气恭敬:“仆李怀恩,乃临川夫婿,家父李颜,为范阳节度使,久仰淮王殿下威名,今日得见,幸甚,仆敬殿下一杯。” 案上放着白玉盏,赵上钧的手指在旁边敲了两下,元延帝身后的大内总管宋太监会意,急忙唤了宫人,端了一壶茶,亲自过去,给赵上钧斟了满盏。 赵上钧并不起身,他的姿态甚至带着一点慵懒,举了举白玉盏而已。 李怀恩眼神很好,他看了看赵上钧手中的白玉盏,语气别有深意:“殿下,今夜乃太后千秋,不喝酒、却饮茶,怎能尽兴?” 赵上钧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平平地道:“我乃出家修道之人,不沾荤酒。” 李怀恩的眼中浮现出一种讥讽的神色,他迅速看了元延帝一眼。 元延帝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李怀恩笑了起来,他方才温驯和善,但此时却如同一匹狼,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在我们草原上,骑得了快马,喝得了烈酒,才算是男人,我原以为淮王殿下和我们一样,没曾想,您却如此文雅。” 周遭谈笑的声音再次低了下来,一众王公互相看了看,皆露惊异之色,没料到这胡蛮子如此大胆,竟当面出言挑衅淮王。 临川公主紧张地站了起来。 赵上钧神色不动,甚至没有看李怀恩一眼,他抿了一口茶,简单地吐出两个字:“下去。” 李怀恩不退反进,踏前一步,咄咄逼人:“我曾听闻殿下神武无双,心向往之,此次进京,本打算向殿下讨教一二,如今看来,殿下是斯文人,不好唐突。” 赵上钧霍然抬眼,与李怀恩目光相对。 煞气如剑刃,直刺面门,李怀恩心中一震,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在一刹那,赵上钧已然起身、探手,迅若疾风,掐住了他的颈项。 李怀恩酒盏落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上钧手背青筋凸起,猛地发力,向下一掼,“砰”的一声巨响,将李怀恩砸到了地上,身前的食案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李怀恩面孔发青,双腿抽搐般地乱蹬,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来,抓住了赵上钧的手腕,拼命试图掰开,但那只手却如同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赵上钧压制在李怀恩的上方,他俯身看着李怀恩,肃杀的气势席卷而来,大殿上辉煌的灯火也为之一暗。 “五郎!”元延帝倏然一声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