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她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 赵上钧还站在树下,他眼眸的颜色有点儿浅,就如此夜里的月光,温柔地望着她,清辉皎皎。 这又令她心软了起来,她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嘱咐了两句:“乱兵四起,时局诡谲,你万事小心,保重为宜,千万……千万不要让人担心。” 几步之遥,若即若离,四下无人,山林静寂,她的声音比风还软。 赵上钧心满意足,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 傅棠梨回到幄帐的时候,赵元嘉已经出去了。 宫人禀道,传林承徽不适,太子担忧她腹中胎儿,过去瞧上一瞧。 这大抵是逃避的意思。 傅棠梨这会儿不想去计较这个,闻言不过淡淡的,更衣自去安寝。 她夜里睡得不太踏实,出行在外,终究不如宫中,这大热天的,也没得冰块纳凉,牛皮帐子闷得很,捂得人胸口发沉,额头一直出汗,在梦里像是被魇住一般,翻来覆去的。 睡不多时,突然被凶狠的吵闹声惊醒了。 傅棠梨遽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出了什么事?” 隔着牛皮帐子,隐约见外面火光摇曳,有人在厉声喝斥着什么,中间夹杂着兵刃碰撞的铿锵之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心惊。 方司则掌着灯,挑开门帘,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太子妃,不好了,出事了!” 傅棠梨飞快地披上外裳:“别咋咋呼呼的,什么事,说!” 方司则的牙齿都在打颤:“玄甲军哗变,不肯前往蜀州,只因是户部的林尚书提议圣驾出京,他们便杀了林尚书全家,还说林家还有个女儿嫁入东宫,务必斩草除根,这会儿一群军汉杀上门来,太、太、太子殿下正和他们对峙,这、这情形眼看抵挡不住啊。” 长安已成危城,高官显贵随圣驾出逃,皆拖家带口,不忍骨肉别离,林商自然也是如此,将妻子和两个儿子一并带上,本打算躲开叛军,到蜀州的地界上继续享福,不曾想,一个没留神,居然一家子被人包圆了。 一夕之间,竟有这等惊变,听得傅棠梨也是目瞪口呆。 方司则带着哭腔:“太子妃,这可怎么办,您快拿个主张。” 帐中宫人闻言,吓得惊慌失措,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肃静。”傅棠梨喝了一声,冷静地道,“那些乱军只与林承徽为难,与其他人等并无干系,我们只守在这里不出去就好,不要慌慌张张的,自乱阵脚。” 宫人见太子妃镇定如常,好似得到了安抚一般,心下稍定。 方司则犹自战战兢兢:“可是,太子还在外头,怎么……”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悲哀的呼叫:“太子妃救命!”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直接扑到傅棠梨的脚下:“太子妃,求求您,救救妾啊!” 正是方司则提及的林承徽,她素有倾城之貌,此刻发髻凌乱,脸色惨白,满面泪痕,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过来了,岂非引火烧身? 傅棠梨觉得不妙,当机立断:“来人,快把她……” “太子妃!”林婉卿凄厉地叫了一声,打断了傅棠梨的话,“您不要赶走妾!求求您了!” ? 如?您?访?问?的?网?阯?F?a?b?u?页?不?是??????ü???€?n????????????????????则?为????寨?佔?点 方才赵元嘉领人拖住了那群煞神,她好不容易趁着空隙,侥幸逃到这里来,她知道,如今只有太子妃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岂能轻易放弃。 她匍匐着上前两步,涕泪交加,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太子妃,救命,救救妾身,妾身往日对您一向恭敬侍奉,求您怜惜妾身,怜惜妾身腹中的孩儿,救妾身一命。” 这个林承徽乖巧得很,平日躲在自己的院中,从不出来讨嫌,偶尔一两次和傅棠梨碰面,也是哆哆嗦嗦、诚惶诚恐,活似见了鬼一般,弄得傅棠梨都疑心自己往日是不是苛待她了。现如今,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伏在那里,一只手紧紧地捧着隆起的腹部苦苦哀求,傅棠梨终究有些不忍,稍稍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一犹豫,误了机会。 只听得“噗嗤”声响,一排锋利的长刀从外面插了进来,刺破了牛皮帐篷,齐齐一划、一挑,“嘭”的一下,帐篷断开半截,散在了地上,内中情状完全暴露出来,胆小的宫人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外面一片火亮。 披着玄铁铠甲的士兵如同黑色的、不祥的潮水,将此处团团围住,无数火把将此处照亮如同白昼,兵刃的寒光夹杂着血色,煞气凛冽,迫人眉睫。 阵前领头的一员武将身量魁梧如熊,满面凶煞之气,手按在刀柄上,目光不善,盯着帐中众人。 前排一列卫兵,手持长刀,尚未还鞘,直指前方。 而那一边,赵元嘉领着百十余东宫率卫,急急冲了过来,厉声叫喊:“尔等身受皇恩浩荡,不思尽忠,反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举,难不成,尔等也要和那李贼一般造反吗?” 领头一员武将面无表情,完全没有把赵元嘉放在眼中,只对手下直接吩咐道:“杀了林氏余孽。” 卫兵应诺,当下就要上前。 林婉卿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惊叫,抱住了傅棠梨的大腿,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地黏住:“不、我不想死,太子妃救我、救我啊!” 一个卫兵挥刀指向傅棠梨,毫不客气地喝斥道:“闪开!” 又有卫兵大剌剌地朝着傅棠梨伸出手去。 方司则是个忠心的,见此情形,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阻拦:“此乃太子妃也,尔等安敢无礼。” 那卫兵刀鞘一挥,直接将方司则打得倒退三步,跌在了地上。 左右宫人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听得玄甲军卫兵们的耳朵都快聋了,这些粗鲁汉子当即举起了刀,恐吓道:“闭嘴,再叫,一块儿剁了!” 乱军之中,哪管你皇族贵胄、豪门望族,皆如草芥,万般由不得人。 傅棠梨惊怒:“住手!” 而这时,赵元嘉恰恰赶到近前,见状气得脸色发黑,率领东宫率卫拔出剑来:“尔等安敢以下犯上!孤要和尔等拼了!” 那领头的武将从上峰处得到的命令是,诛杀林氏满门,手段务必酷烈,以震慑诸方,他眼见当下场面混乱,这许多闲杂人等阻扰他办事,心中极为不耐,索性一挥手,做了个手势。 只听得“碰”的一声巨响,玄甲军前排战士擎出长形重盾,整齐划一地并在一起,组成了一堵铁墙,接着又是“刷”的一声,弓挽起,箭上弦,指向东宫众人。 这架势,俨然是对阵杀敌之势。 无人可挡。 赵元嘉及东宫率卫面如土色,持剑的手开始发抖。 傅棠梨的心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