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目不斜视,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而已。 众人皆是胆战心惊、自顾不暇,大约……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她吧。 傅棠梨咬牙,又扯了一下,险些把裙裾扯破,眼看着最后的安王都走了出去,殡宫的门帘垂了下来。 赵上钧松了手,直起身子,改了姿势,盘腿坐下,将紫金燎炉拖到面前,没有抬眼,用平常的语气道:“梨花,把楮钱拿过来,我替大兄烧些。” 傅棠梨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本待躲避出去,才踏前一步,听赵上钧这么一说,又停下,犹豫了一下,看了他几眼,回头从祭案上取了一叠楮钱,递给他,自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门外隐约有哭声悲泣,吵 吵嚷嚷,人多得很,各自惶惶,应该无人注意她的去向。 /:. 赵上钧默不作声,将一张张贴着金箔的楮钱丢入燎炉。楮钱在火光中卷曲、枯萎、慢慢化成焦灰,灰白色的烟絮升起,糅杂着帐中浓郁的香气,似青山云雾,飘上帐顶,再往上,归于虚无。 “我有点难过。”在这四下无人之际,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语,也像是只说给傅棠梨一个人听,“大兄性子一向软弱,我没有想到他这次会这么硬气,宁愿去死……” 傅棠梨没有说话,默默地一起烧着楮钱。这种情形下,显然说什么都不太合宜。 “大兄做不了这个皇帝,凭白占着这个位置有什么意思呢,我让他做太上皇,我会和从前一样敬重他,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没想到……”赵上钧好似思量了一下,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其实,我还是有点难过的。” 傅棠梨忍不住问他:“那若让你再选一次,你还会做出同样的决断吗?” “当然会。”男人的神情淡漠,没有任何波澜,“权势如焰,动人心魄,我亦不能免俗,坐上那个位置,任何人都不能违逆我,我想要的……” 他的目光转了过来,望着她,他的眼眸映着跃动的火光,如同亘古化成的琥珀,深邃而浓郁,“必须得到。” 沉重的香味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殡宫,混合着楮钱燃烧的烟火气,压得人胸口发闷。 傅棠梨呼吸骤紧,她有点冲动,想要问他,这个中缘由,是否因她而起?但话到临头,又有狂妄之嫌,不宜宣之于口,只能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将楮钱捏成皱巴巴的一团,在手指间揉来揉去。 赵上钧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笑了一下,伸手过来,将那张楮钱从她手里抠出来,丢入燎炉,顺便摸了摸她的头顶,他近来很喜这个动作,他比她高了许多,做起来得心应手,好像可以把她完全掌控在手心里。 “我只能这么做,你应该明白。”他的声音沉稳,只说了这么一句,一切不言而喻。 她的心狂乱地鼓动着,差点要突破胸腔跳出来,无法和他对视,只能慌乱地把脸转开了,心中五味杂陈,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叹息一声。 第69章 战火如荼,春水如斯 稍后,已过午,宫人奉了饭食与羹汤进,因先帝大行,上下皆素食,赵上钧亦然。 傅棠梨这半天历经了这么一堆乱糟糟的事情,又处殡宫中,没有半点胃口,喝了一碗参汤就差不多了。她本待出去,却被赵上钧拉着不放。 “大兄只能在此停灵半日,我要守着他,梨花,你陪我。”他如是说道。 傅棠梨只能依旧坐着。 帐中烟雾袅袅,风不动,白幡亦不动。 赵上钧继续烧着楮钱。 傅棠梨看了他半晌,忽然幽幽地道:“你方才说,先帝的子女,你都会善待他们,一应如从前,是真是假?” 赵上钧眼也不抬:“君子一言九鼎,况帝王乎。” “那、太子呢,也是一样吗?”傅棠梨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 赵上钧的嘴角勾了一下,大约是个笑,却流露出森冷的煞气:“首先,梨花,别在我面前提他,如果你不想叫他马上就死的话。” 傅棠梨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表示不说了。 赵上钧这才接下去:“其次,我说话向来作数,不论是对元嘉还是对其他子侄。”他吐字缓慢,说到这个的时候,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只要他肯安分守己就好,我保证。” 傅棠梨疑心他有未尽之言,但她不敢再说,总之,只要赵元嘉能活命就好,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多余的,也不想管他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燎炉中燃烧的火焰和堆叠起来的纸灰,又有些感慨,轻声道:“真是世事难料,年初的时候还好好的,安乐顺遂,我们……”她说到这里,突然发现不妥,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跳过这节,叹道,“不过短短数月时间,竟发生了这许多事情,离乱颠沛,叫人应接不暇,如今这般光景,也不知几时才能回得长安、几时才能重过太平日子。” 赵上钧听及此处,朝傅棠梨勾了勾手指。 傅棠梨不明所以,略一犹豫,还是凑了过去。 谁知道他竟然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嘶”,傅棠梨吃疼,捂住额头,恼火地瞪他。 “那不是你自讨的?”赵上钧似笑非笑,“早和你说过,你先在永寿养病,待到岁末就差不多,万事安定,偏你多疑,硬要找出破绽来,抛了我,回宫里头去,你看,吃了多少苦?再则,我两次叫你跟我走,你又不肯,如今可知我的话都是真的吧。” “你说得轻巧,当那场景,我还能怎的?”傅棠梨揉了揉额头,把脸转开,“怎么能依你说的做?眼下,那就更不妥当了,外头多少人看着,你是不在乎的,但我呢?”她终究不敢再提及赵元嘉的名字,但她说得十分明白,“甫患难,见弃于中道,我的……” “我知道。”赵上钧截断了她的话,“你的良心、你的脸面、或者还有你的名声,都不能丢。”他叹了一口气,替她下了结论:“思来想去,只有我是可以暂时扔一边的。” 傅棠梨居然点了点头,试图说服他:“你心志刚硬,无坚不摧,这种事情于你恰如清风拂面、不损分毫,还是得先顾着我这头才好。更何况,如今你坐拥山河万里,怎能拘泥于这小情小爱?君为天下主,当量天下事,若困于私念,大不相宜。” 赵上钧被她气过一次又一次,如今已经能够泰然处之,闻言不过一笑:“多谢你,很为我着想。” 他显然没有听进去,干脆一伸手,把她揽过来,按住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闭嘴,不许再说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矫情的女郎,生平只有两样不可,这不可、那不可,恼人得很。” 傅棠梨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有些脸红起来,因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