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根本来不及回答。 木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桶里的水高高地溅了起来,泼嗤一声,溅了满身。 他刚刚从沙场中下来,此时一身煞气未退,杀伐之意愈盛,他拥抱她,那么热切的拥抱,滚烫的肌肤贴住她的身体,一阵阵的热浪冲涌而来,挟持她,叫她身不由己,头晕目眩。 “脚、脚好酸……”傅棠梨娇气起来,很有些支撑不住,腿肚子隐隐抽筋,她微微地啜泣着,身子软了下来。 赵上钧低低地笑了一下,索性一把将她托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捧在臂弯中,动作丝毫不停,反而愈发急促。 肩头的伤口迸裂开,血混合着水滴落,是一种浅粉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染到傅棠梨的手臂上,乌木的香气中带着血腥的味道。 “不行,你的伤……在流血……”她心慌不已,挣扎起来。 滑溜溜,粉嫩嫩,在他手心里蹭来蹭去。 “我不脏,你别嫌弃。”他忍无可忍,喉咙都忍得生疼,低了头,一口堵住了她的嘴唇。 阳光如此明媚而灿烂,宛如赤金,稍远处,士兵们喧哗未止,刀剑铿锵的碰撞声偶尔传来,战马样昂首嘶鸣,而这里,水声四溅,呼吸沉重,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激烈的吻。 …… 半晌方歇,而桶里的水已经空了大半。 这一番沐浴十分彻底,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洗过了。 傅棠梨背靠在赵上钧的胸膛上,双腿还搭在他手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艰难地抽着气,简直要哭:“你看看,这样子,怎么出去?怎么见人?你总这样,动不动就……不分场合,烦人得很,下回再也不许了!肯定不许了!” 赵上钧心满意足,不动声色,命人取来干净的衣裳,体贴地服侍傅棠梨换了一身,千哄万哄,哄她半天。 此时身在军营,危机未解,将士待命,傅棠梨也只能抱怨一下罢了,不敢和他多闹,不一会儿,收拾整齐,只是面上潮红久久不能退。 事毕,赵上钧走出棚子。 他并没有穿上衣裳,只是随意地在下身围了一件长袍,腰间打了个结系住,上身精赤,带着肩膀上狰狞的伤口,哪怕他此刻一尘不染,也不复再有那种山林间仙风道骨的气息,反而依旧充满了一种野性的、咄咄逼人的杀伐之意。 玄甲军中几员将领已经主帅幄帐外等候多时,见赵上钧过来,齐齐躬身:“陛下。” 傅棠梨扶着腰,想要避开。 但赵上钧又发话了:“二郎,进来,替我包扎伤口。” 傅棠梨腿脚还酸软着,暗骂他没完没了,但她此时是他的“贴身亲卫”,走脱不得,只能又跟了进去。 好在赵上钧只是那么一说,很快,庄敬叫来了军中的唐府医,为皇帝处置伤情,而傅棠梨要做的,不过是给唐府医打个下手而已。 唐府医虽则年纪大了,还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桑皮线、金创药等物,动作十分迅速,还能抽空和傅棠梨挤眉弄眼,顺便给了她一肘子,悄悄道:“嚯,叫你给我当徒弟,难怪你不愿意,原来寻到好出路了,混到圣上的贴身亲卫,不错,有出息。” 看样子是个熟人,可惜傅棠梨记不得了,实在有些愧疚,眼下见一群将军围着赵上钧,满脸皆是肃穆之色,又不好多说话,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庄敬跪在案前,呈上一封信函:“陛下,适才接孙澄飞鸽传讯,已按陛下旨意,撤出范阳,退回潞州,但李颜多疑,带兵在潞州城下逡巡两日,并不攻城,反而抽身回转,依旧往长安去。” 赵上钧盘坐于地,翻开那信函,看了一眼,他姿态慵懒而随性,却因身形高硕大如山岳,依旧显得一种压迫性的威势来,看罢,他微微仰起头,叹了一声:“可惜了,张嵩的伏兵派不上用场,罢了,叫张嵩不用再守着,速速过来与我们汇合。” “是。” 唐府医将银针在烛火上燎烧过,穿上桑皮线,走到赵上钧身后,示意傅棠梨过来:“我要给陛下缝合伤口,你按着陛下,别让他动。” 傅棠梨凑上前来,看着那银针,心惊胆战的:“就用这个?把皮 □□起来?那不得疼死?” 赵上钧一伸手,在傅棠梨的头顶上揉了两下,顺势把她带过来:“莫啰嗦。” 没奈何,傅棠梨只得镇定下来,依着唐府医的吩咐,两只手一起用劲,按住了赵上钧。 唐府医动手,将针刺入赵上钧的肩膀,如同缝补衣裳一般,牵引着桑皮线在伤口旁的皮肉中穿行,渐渐把伤口拉拢起来。 傅棠梨的心都跟着抖了起来,她咬着牙,努力抓住赵上钧的胳膊,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每一次针穿进去的时候,都抽搐了一下,显然是在极力忍耐着,但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冷静而威严,腾出一只手,在案上展开了一张山河舆图,用手指敲了两下。 “我们现在位于永通,在这,向东,往长安,约八百里,需绕经潼关及函谷关两处,眼下均有李颜叛军把守,若战局如洛州,敌不能阻我,则一月可达。”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舆图上移过去,又敲了一下,“向北,往河北道,则将在半道与李颜主力相遇。” 他抬眼看了看左右:“诸位,有何高见?” 庄敬斟酌了一下:“不若先回长安,此龙兴之地,可据而守之,陛下神武无双,李颜与王永敬之流,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当日先帝本不该弃长安而走,如今陛下即位,重回京都,实乃天下民心所向。” 王宪不乐意,大大咧咧地道:“庄将军护送陛下回长安去,我自请领兵十万,去河北道,与李颜干一场。”他越说越气,“干他的,老子堂堂怀化将军,居然从长安逃了出来,真是窝囊死了,老子不服!” 庄敬顺手给王宪的后脑勺来了一下狠的:“放肆,陛下面前,你是谁老子?” 王宪这才惊觉,急急躬身:“臣莽撞,臣失礼,求陛下恕罪。” 赵上钧并未在意,他反问王宪:“若命你战李颜,此去河北道,你说,沿途何处战场为宜?” 王宪和左右同袍互相对视了一下,面色渐渐凝重,不敢轻易回答。 庄敬斟酌着,道:“若调头往北,至平州燕山东段的祖山,两侧山地,中有深谷,与前之茂兰谷地相类,臣以为,可仿照茂兰之战,于此处伏击李贼。” 赵上钧勾了勾嘴角,哂然一笑:“洛州之战的消息传开,李颜已生戒心,祖山险要,谁人不知,李颜岂会轻易入彀,祖山虽捷径,却非必经之道,我若是李颜,定要绕开此处。” 唐府医将银针从肩胛处拉出,收尾,剪断。 赵上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始自终脸色没